电梯惊魂

1.

明天是考核日,拿到一千块月度考核奖,儿子的小饭桌钱就不愁了,省下的钱给老婆买件衣服,当家的心里一敞亮,我也跟着有面。

我是尤福,高谭市干休所食堂厨师。老家在齐平县汪家庙村。2015年,兴隆煤矿掌子面掘进到汪家庙。塌方让我失去土地,虽说得了楼房和补助,心里却一直没着没落,漂浮不定,手头也开始吃紧。后来听老婆枕边劝,在技校学厨,考了个厨师证,本家二叔介绍,来到这里打工。

色香味俱全,冬天保温措施做得好,热菜热汤伺候着,舒坦。老干部们喜欢我的菜,在院子里碰个面热情得很。不像吴徳他们几个厨师,忽咸忽淡,忽冷忽热,老干部嘴都很刁,不投诉才怪。

食堂一共六个饮食组,咱已经连续得了三次月度考核奖头名,三千块,够买一辆机动三轮了。可是买了又有什么用呢?地都没了,愿望可以实现的时候往往已没有意义。

今天上午刚到货的海参、黑鱼成色委实不错。这几天干休所承办系统内部交流活动,工作量大,就一并领了两桶花生油。取了一筐海参,刚发上,秘书李玲在门口叫我,说郭经理找。

她走在前,我跟在后,李玲丰满的臀部左右扭动,茉莉雪花膏香气拂过来,与鼻腔中存留的黑鱼、海参味道混合,让我眩晕、兴奋。

这娘们风骚,都说她和行政总厨吴义有一腿,也有人说她和吴义的侄子吴徳说不清,扫地的王姐说见过李玲从仓库溜出来,小脸通红,头发散乱。王姐在门口等着,想看看里边的男主角是哪位,恰好被PA主管叫走,没看到。听王姐一席话,不禁感叹食堂男女关系之乱和捉奸之难,庆幸咱头上没戴绿帽。

2.

推开经理室门,吓我一跳。秃头行政总厨吴义一脸媚笑,正给郭经理梳头。屋里没别人,大白天的,一个老爷们给另一个老爷们梳头,我去,好像吃了苍蝇,差点吐出来。

两人神情自若,郭经理卧在老板椅里,甚是享受。想起来了,听王姐说过,郭经理患有斑秃,正用药,医生嘱咐多梳头活血,但让一个男人给梳,还是让人接受不了。吴义梳得很用心,深情款款,感觉他好像一条狗。

“下个星期食药局要来检查,你那个组是样板,重点检查对象,好好准备准备。”郭经理懒洋洋地一说。

我刚要答话,吴义补充道:“别光顾着你自己,其他几个组也提醒着点,检查出问题来都不好!”

“再一个,食品安全把关要严格,农残检测不合格立即拒收!”吴义媚笑的脸转向我时,竟象变脸一样换成了包公的黑脸。

3.

下午,提前走了一会,去学校接孩子。左等不出,右等不来,其他班级的孩子陆续出来了,小冬那个班迟迟不见踪影。有点不耐烦,胡乱翻看着搞笑小视频。

两个男孩背着书包从身边走过,一个问另一个:“你还有多少零花钱?我还有一万五,我妈老用我的零花钱买菜,烦死了!”

另一个男孩只笑不答,我却痴了。小冬的零花钱都在三个硬币储蓄罐里,加起来不过三百块。我的公交卡只要没钱,就从里面拿。小冬发现好几次,上回跟我急了,说同学们零花钱都上万,俺就这几个你还惦记着。我说我不信,谁家给孩子这么多零花钱?

每次被抓现行,讪笑,拍拍儿子的肩膀,说会补上的,儿子翻个白眼,明显是不相信我了。

没办法,爹年纪大,不能帮着看孩子,在二哥家住着。不用照看他老人家,其实就算老人照顾我了。娘早逝,那是我心中永远的痛。岳父去年病故,岳母在南京看孙子,老婆接送孩子做家务,上不了班,全家就靠我每月4000块钱。房租1800,孩子小饭桌500,杂七杂八一算,基本生活都是个问题。老子已经好几年没买过新衣服,恨不得整天穿工装,省衣服啊。

揣着孩子的一把钢镚坐公交,两块的票价,每次提前数1.8元,能省一点是一点,反正给司机一亮,口里说两块,不待反应就扔进去,他又不能掏出来核对,不禁暗暗佩服自己的聪明。

4.

下午就要考核,1000块奖金马上就要到手,心里暗自得意,便从操作间出来,踱到后阳台拔(抽)根白将军。吴徳看我出去,不露痕迹地笑了笑。

天很蓝,疏朗树枝上,几片金黄的银杏树叶好象泡在蓝色的调色盘里。干休所办公楼前,保安正与收破烂的老头理论,硬是不让进,两人推推搡搡,纠缠不清。

“你看看这捆菜,和黄脸婆似的,给我运回去,下次再送这户的,以后别来了!”总厨吴义的训斥声把我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那是食堂长期供货商钱得乡,看着老钱那副面带微笑、唯唯诺诺的样子,不禁对着他俩唾了一口痰:两个老小子就演双簧吧,谁不知道吴义与供货商的猫腻,老钱给郭经理、吴义各送了一台等离子电视机,还送了啥他们自己知道。怪不得听说吴义的工资卡常年不动,哼!

考核组走过来,黑色是郭经理,粉色是李玲,白色是吴义和几个厨师长。郭经理指指点点,李玲端着个文件夹写写画画,第一站是我旁边的厨师吴徳。检查组停留良久,围着一桌饭菜象开现场办公会,一阵阵开心的笑声传过来,看来评价不错。哼,你们串通有什么用?还得看老干部满意率调查结果。

吴义在前,郭经理在后,考核组一行向我走来。“总厨好,郭经理好……”,我点头哈腰,向他们问好,他们看都没看我一眼。

刚才还欢声笑语,到我这里就鸦雀无声,吴义眼睛睁得象牛蛋,好象破案的刑警一样寻找着摊位上的蛛丝马迹。

我充满自信,无论后厨还是前场,哪方面咱都不怵。一千块早晚是我尤福的。正踌躇满志,忽听得吴义说道:“这是什么?”语气极为冷峻严肃!

顺着手指处望去,我的心一凉,完了!

5.

只见一锅面条上,飘着一只大号的绿豆苍蝇。心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一千块没了,第二就是这苍蝇来的蹊跷。

食堂的消杀做得很专业,防护措施也很严密,苍蝇已很少见,这么大的苍蝇出现并且一头栽进面条里概率就更低。

不禁抬头看了看吴徳,那小子正得意地笑,对上我的眼光,立马转过去了,我一下子明白了。

下午收工,员工浴室,莲蓬头下,我一改低头冲洗的习惯,仰头朝天,一吐心中怨气。

口哨声传来,那是吴徳的习惯。转头望去,一头臃肿的白猪,腆胸叠肚晃了过来。

气不打一处来,顾不得不准打架斗殴的员工守则,转身向吴徳挥去一拳,重重击打在猪头上。湿滑地面,用力过猛,我一下子摔倒在地。吴徳胖大的身体趁机一下子压住我,雨点般的拳头落在我身上,这一役,我没沾到便宜。

6.

一千块考核奖泡汤,打击很大。浴室一战吃个哑巴亏,让我郁闷。想想以后还要面对这样恶心的人、恶心的事,就觉得很疲惫,不想在这里干了。

坐在更衣室的长凳上,一只接一支抽烟,不知前路在哪里?回老家还是继续在高谭混?孩子好不容易通过外来务工子女积分,上了这所小学,再转学很麻烦,而且老家的教育水平比高谭差远了,还是在这里上吧。

突然想起,早晨上班前,老婆让我买桶花生油带回去。想到这事,一个念头闪过,既然要走,我吐了一个烟圈,决定干点坏事。

晚上七点,我对老婆说,忘了买油了,现在出去买。老婆说,明天吧,今天有点晚了。

“还是今天吧,明天早晨煎鸡蛋没油怎么行?”一边拿护膝一边对小冬讲了一句:“儿贼,爸爸出去买油了,好好做作业啊!”

“爸爸再见。”孩子在卧室应了一声,没有出来。假如他知道后来发生的事,一定会后悔没送送我。

7.

骑上摩托车,回到食堂。一楼值班室小王看到我,有点惊讶,“尤哥你咋回来了?”

“拿点油,家里没了。”马上就要辞职,我已经不在乎面子。而且平时厨师们都是这样干的,我一次没拿过。既然你们这样对我,那就拿给你们看。

小王没说话,有点不解地望了望我,提醒道:“尤哥,他们拿得太凶,郭经理让吴义晚上七点就把三楼走廊门锁上,钥匙不在我这里。”

“啥?老子从来不拿,好不容易来一次还给锁上了?MLGB!”

在一楼门厅转悠一阵,气得不行,准备回去。这时,小王用手指了指货梯,我恍然大悟,“对啊,我这笨蛋!”

8.

选择三楼,货梯门一开,手按着按键,转过身来,连忙爬进轿厢,然后迅速松手,一片黑暗中,电梯摇摇晃晃地上升。

有点冒险了,货梯载重只有100公斤。我体重210斤,已经超重。待会再加上油,够呛啊。

进了工作间,提着两桶油出来,转念一想,既然偷了,那就多拿点,想起吴徳的坏笑,想起吴义他们一起对付我、排挤我,火就窜起来,便又回去拿了一包海参。

打开货梯门,把东西放进去,选择了一楼,艰难地缩进了轿厢,坐在海参上。黑暗中缓缓下沉,嘎吱嘎吱的钢索声让我揪心。

终于在一楼停住,探出头,起身,准备往外爬。这时,轿厢突然下沉,身体一下子悬空下坠,电梯门迅速关闭,咔一声,脖子被卡在门缝里,身体被吊起来,感觉脖子似乎移位了。拼命挣扎,可四壁是光滑的不锈钢,踩不住也抓不住,只能拍打和无力地攀爬。

渐渐地,我不再挣扎,觉得身体轻飘飘的,睁眼变得很吃力。恍恍惚惚中,似乎看到小王出现在眼前,接着就失去了知觉,进入睡眠状态。

9.

电梯外面,小王在操作面板上反复按一层,电梯毫无反应,只好先给总厨吴义打电话。

“什么?卡在电梯里?快死了?给郭经理打电话了吗?没有?那就快点打,别告诉他我知道这事了!”

放下电话,从茶几上抓起一个苹果,啃了一大口,“真他麻痹的,净给老子添麻烦!”

感觉时间差不多了,吴义穿上外套,对老婆说:“出去散散步,不用等我,自己睡吧。”

郭经理先赶到现场,看到电梯门夹着尤福的脑袋,脸色发黑,嘴角有血,连忙给电梯维修班小季打了电话,接着又拨打了110、120。

吴义慢吞吞往食堂走,看到一层围了几个人,似乎听到郭经理的声音,连忙做出气喘吁吁跑步的样子来到郭经理面前,“经理,接到电话我就跑过来了,尤福这小子太不地道了!他偷东西把命丢了,把我们给装进去了!”

“说不定还有救,刚才摸了一下,还有体温。”郭经理一边回应吴义,一边问,“小季来了吗?”

“来了来了!”,小季是个胖子,满头大汗,光脚,穿着拖鞋就跑来了。

小季啪一声关上电梯电源,下到机房,检查一番,又打开电源,重新按了一层,轿厢升了上来。电梯门重新打开,尤福的头象墙上挂的一张面具一样,咵,趴地上了。大家七手八脚把他拽出来,象个S,侧躺在电梯口。

救护人员到场后,立马给尤福输液,接着警察上场,一会儿,救护车发出刺耳的声音,把尤福带走了。

10.

挣扎一番,我死于黑暗之中,魂灵在电梯间蛰伏。其实在事情发生最初的三分钟里,我已耗尽精力,脖颈伤势,加速了我的死亡。

轿厢升上来,肉体又有了支撑,魂灵随着轿厢的上升,慢慢飘浮。

望着电梯口蜷缩成一团,S型的自己,我的心一片冰冷。人家都还活着,而我已经死了。众人手忙脚乱中,我愈发显得孤独,孤独至死。为什么我总是那个被排挤、被排斥、被冷落的人?如今,我甚至连被排挤的资格都没有了,象一个路障僵尸,摊在那里,我可怜自己。

他们还在忙碌,急救人员装模作样地给我输液,真搞笑,已经死了那么长时间。

你们忙吧,我逛一逛。

飘向三楼,操作间转了一圈。毕竟,在这里呆了三年,特别是夏天,洒下多少汗水,付出多少劳动。握了握最喜欢的炒锅,坐了坐自己的方凳,趴在我的口杯上,感受杯口自己的味道,活着,多好啊。

站在三楼的楼梯口,恍如隔世。刚刚还活蹦乱跳,转眼已成魂灵。我不喜欢电梯里的黑暗,这是货梯,我他妈两百多斤,怎么就会钻进那个铁笼子里?那只是运送蔬菜、禽蛋、水果的通道,真是鬼迷了心窍。

回到一楼,警察已勘查过现场,急救医生正往担架上抬我。两百多斤的胖子,死沉。小季、小王、郭经理围上去,抬腿的抬腿,抓胳膊的抓胳膊,唯独吴义置身事外,仿佛怕沾上晦气,远远的站在外围。

车开走了,我也跟着去吧,毕竟,那副躯体一直是我的家,如今虽然倒塌了,依然是这世界上最真实的存在。

11.

靠在病床的枕头上,看着医生给我急救,想看看他们能否起死回生。

老婆的哭声在门外回荡,我连忙起来,到门口迎接。抱着老婆,告诉她我在这里。可是她看都不看我,径直扑向我的肉体,用农村女人特有的咏叹式哭法表达她的悲伤。

飘过去,依偎着老婆,突然发现竟然可以听到她一边痛哭一边心里在想什么:你个傻吊,偷个东西都能死,人家整天从食堂偷的也没见出事,你第一次就把命搭上,老娘都跟着丢脸啊。你个傻吊,你死了没事,我家孩子没爹了你不是坑他吗?我才30岁就守寡,人家一准得说我克夫,以后还怎么找嘴?你死了也好,小军就不用趁你上班才敢过来,这都多长时间没做过了,你个二百斤的肥猪除了吃,床上那点事一点不行。

我听了惊呆了,原来一直戴着绿帽子。小军是她闺蜜的男朋友,一个干建筑的小包工头。孩子妈与小军一直合计着做生意,想着不上班也能赚点钱,一直没做成,没想到做生意只是借口,他俩就她妈搞上了,趁我不在家在我的床上干我的老婆!一下子明白了,为什么这段时间想过夫妻生活,她总是推脱。麻痹的,这个贱人!

12.

我不想再呆在病房看她那个虚伪的样子,飘到走廊里闲逛。

长长的走廊,空旷的夜晚。长椅上坐着躺着几个别人家陪床的人,无聊地玩着手机。没有人为我守候,除了那个不忠的女人,还有一个厨师长奉命与家属沟通。

作为魂灵,我只能存在七天。好好看看这个世界吧,离开就是永别。

爹和二叔来了。老爹不会出声地哭,老人家伏在我的肉身上,只是用拳头猛捶自己的脑袋,涕泪交流,浑身颤抖。

这是老人家最后一次亲近儿子的身体,不久以后,我将化作青烟,随风而去。

靠着病房的天花板,俯视着我的爹。黑色的棉袄,白色的头发,瘦弱的老人家,趴在白色包裹中的儿子身上,多么无助凄凉。

我后悔,不该意气用事,断送了性命,抛下老人面对孤苦余生。忍不住飘下来,抱住老爹,“爹啊,我不能给你送终了,儿子无能,媳妇背叛,外面受欺负。我不孝,我连孝道都没有尽啊!爹啊,人这一辈子这么难,你老人家何苦把我生下来受苦啊……爹啊,我是你小儿子的魂啊,你看看我,咱爷俩以后就再也见不着了啊。”

13.

二叔能来,出乎我的意料。稚子小冬只有八岁,老爹体弱多病,身心具恸,哥哥们远在东南亚打工,我暴死的善后事宜一下无人办理。前几年因为宅基地的原因,二叔与我家闹得很僵,几乎老死不相往来。

老爹去二叔家坐了坐,通报了我的情况,二叔就主动请缨全权办理后事,以解兄弟之忧。看来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这话一点不假。

我有点感动,不禁转向二叔,多长时间没有正眼看二叔一眼了,兄弟阋墙,后辈也越来越生分。可为什么感觉二叔这么陌生呢,有点好奇二叔究竟如何想的,便靠近他,听听他的心声:尤家门里怎么出了这么一个败类?尤家的名声算是毁在这小子手里了。要不是我家孩子娶媳妇缺钱,才懒得管这破事。

我已经懒得愤怒了,世间人事不过就这么回事而已。

14.

老爹被劝走了。我在医院飘荡,心无所依。这惯看出生与死亡之地,冷冰冰的,空落落的,穿白衣服的人跑来跑去,感觉如此诡异、荒诞。

这世间什么是值得我留恋的呢?对了,自从我死后,家里人怕给孩子留下阴影,一直没让小冬过来,还是去看看儿子吧。

飘飘荡荡,回到家里。屋子里没有了我这个两百多斤的大家伙,冷冷清清。客厅没有开灯,更显凄凉。昏暗之中来到孩子的房间,台灯下,小冬正独自发呆,课本、作业本凌乱一桌。

我扑过去,抱住了孩子,“儿啊,我刚才说去买油,你出来送送我,咱爷俩兴许还能见上一面。唉,我的儿,你怎么就不能送送你老爸啊。”

抚摸着孩子的小脑袋,捏捏脸蛋,端详着他和我如出一辙的长相,看着他失去父亲后的孤单,心里这个难受。我多想让时光倒流,宁愿忍辱负重,也绝不去干那些偷鸡摸狗的事,也绝不和小人治气,断送了自己的人生。

“儿子啊,人生路多艰,爸爸中途缺席,爸对不住你啊。以后你的学习我再也不能辅导,有人欺负你我再也不能出手相助,你结婚成家爸也没法帮你了。儿子,我死后,你要好好孝顺你的娘,孝顺你爷爷,千万要走好人生路,千万不要失足啊。”

“儿子,存钱罐里的钱,爸爸没法还你了,爸爸无能啊!”

儿子似乎感觉到了我的存在,抬起头寻找着什么,突然一阵狂风卷来,便踉踉跄跄地飘走了。

15.

二叔果然有手段。纠集了所有在高谭市务工的汪家庙乡亲,共50多口,大多是流动收废品的,给他们一人一天100块,组团去干休所索赔。

谈判进行得很艰苦。二叔索要80万,干休所就地还价,只给10万。

对方是分管后勤副所长、郭经理、吴义主谈,我方是二叔和我老婆为主。二叔已经和我爹达成协议,要来钱,借给他20万置办堂弟的婚礼,我老婆不情愿,可是也没办法。

吴义坚持说我偷盗违纪在先,给10万就很人道了。二叔则打悲情牌,说孤儿寡母没法生活。

郭经理没说啥,吴义上窜下跳,拍桌子瞪眼,胡说我偷盗成性,经常往家里偷东西。

我在会议室大座钟后藏着,气得差点吐血。会议室空调风太大,我停不住,否则真要从座钟后飘出来,给他一百个耳刮子。吴义真不是个东西,死了他还要欺负我。

最后干休所给了40万。我不禁哭了起来,这二百多斤,卖了40万。

谈判结束后,二叔和我老婆开始了第二轮谈判,就这笔钱的分配闹得不可开交。

飘在树梢上看戏,乡亲们拿着分到的三百块钱立马散了。剩下的家人谈判了一天,我看着看着,突然觉得不对劲,我都死了,为啥都不伤心呢?好象和我没啥关系。

16.

唯一担心的是孩子和老爹。赔偿金或许能帮他们一把,可是那娘们肯定会改嫁,钱会不会被她卷走?小冬要是摊上个混蛋后爹怎么办?

四处飘荡,心神不宁,感觉身体越来越轻,力气越来越小。我明白,七天之限快到期了,最后的告别就要来了。

回到家里,把孩子抱了又抱,幻想着七天期限能够延长,可是孩子突然打了一个喷嚏,我就飘出窗户,再也回不去了。

在城市上空飘荡,蓝天、白云、阳光、河流,芸芸众生,我感叹着人世的美丽。尽管这美丽后隐藏着冷冰冰的生存法则,可是如果让我选择,我依然选择活着。

飘到干休所上空,一股下沉气流把我送回了伤心之地。

从一个个窗户里,看到郭经理、吴徳、小季、小王。

那不是吴义吗?我看到可恶的吴义和一个女人走进仓库,便尾随进去,原来那女人真是李玲。

两人进到仓库,来到监控死角。李玲利索地把下衣一下子褪下,撅起屁股,趴在一堆大米袋子上。吴义站在李玲身后,双手握住女人的胯,熟练地进入、撞击着。

“一对狗男女!”我咒骂着,轻轻把门闩拔开,将一片废纸放在门口。

看到废纸,王姐连忙提着笤帚走过来。听到喘息和呻吟声,她停住了脚步,然后迅速离开,过了一会儿,更多的脚悄悄站在了门口。

一群保洁大姐,戴着塑料手套,拿着抹布,兴高采烈地看着一个屁股有节奏地撞击着另一个屁股。

"come on,baby!"一个年轻的大姐兴奋地轻声给他们加油,大家用各自的方式展现着拉拉队的风采,举着手机拍摄着这难得的画面。突然,李玲一声长吟,大姐们都是过来人,知道那女人享受到了,于是大家拼命地开始鼓掌。

我哈哈笑着飘走了,渐渐融化在蓝天里。

剧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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