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公婆婆六、七十岁了,喜欢吃软和的饭菜。
到好几家饭店吃饭,有道名叫“蟹黄豆腐”的菜我很喜欢。用洁白的瓷器盛着,黄灿灿的蟹黄勾人食欲,切成丁的豆腐颤巍巍嫩而绵软,两者结合,又产生了新的味道,鲜香软糯,食之难忘。
一次在饭桌上我说起这个菜,妈有些期待地说:软和,好。于是我打算周末就到童子街菜市场去买豆腐、咸蛋来做给他们吃。
中午下班,我问吃什么呢?爸说:咸蛋、豆腐、玉米粒、青椒、鸡丁……都在这里,还需啥?我说:好,我来弄。
把豆腐切成丁,咸蛋蛋黄蛋白分开切丁,青椒切丁,鸡丁放点姜末、花椒面、生抽码味,葱段葱花姜丝蒜片等一一准备好,开火。
雨后天晴,风从厨房半开的窗里吹进来,风助火势,锅里油星子乱绽,烫得我手忙脚乱,一阵忙活。
咦,怎么不是饭店做的那个样子呢?尝一尝味道,是到是蛋黄豆腐的味道,但不是饭店吃到的那种鲜美的味道。
“可能人家是用高汤做的汁”。妈说。
“或许,是先把豆腐秘制,蟹黄调好味,才把两者组合在一起。”我想。
看来,这道看起来简单的菜其实不是想象中那么简单。
究竟是咋个做成的呢?
吃饭的时候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讨论起来。我问,爸妈答。
什么样的咸蛋好一点?
当然是蛋黄大金黄金黄的沙沙的好。
鹅蛋好还是鸭蛋好?
怎么说呢,鹅蛋比鸭蛋口感粗一点,鸭蛋比鸡蛋口感粗一点。
鸡、鸭、鹅天天下蛋吗?
不是,同一个牲口哪能天天下啊,饲料催得急了它下软蛋,有的还子宫下垂呢。
它们也子宫下垂?妈的解说让我差点喷饭。
什么样的蟹黄多?
海蟹。
那渔民富裕啊,在海上一网撒下去,就有吃不完的鱼虾。
嗨,也苦呢。风暴来了更惨。还是农民好,有一亩三分地,收成好种一年吃二年都吃不完。
那天旱、风暴冰雹来了怎么办?
完了呗。一年就白干了。
嗨,做啥都不容易。不过现在好多了,有天气预报,有机械化……关键是做什么都要动脑筋,要懂。
爸、妈、我七嘴八舌。
……宜宾怪,鞋子不叫鞋子叫孩子。日头毒不叫毒叫太阳大。什么叫咋子。为什么叫啥子。好叫安逸。爸爸叫老汉。年龄大的女人叫老妈……爸妈觉得宜宾话有点费解。
那其他地方咋说的呢?方言嘛,各个地方方言都很奇特,我说。在这样的时候,他们会摆他们家乡的风土人情、方言风俗,夸赞他们的家乡。我也会摆我家乡的风土人情、方言风俗,夸赞我的家乡。关起门是一家人,但毕竟来自不同的生长环境。谁也不愿意、不高兴谁说自己的家乡不好。仿佛家乡好就是自己好,自己好也希望家乡好。
家里饭桌上的时光多半就这样度过。
有了家,我居然成了一个“会”炒菜做饭的人。我这三脚猫厨艺,在恒眼里大师似的,无论做个什么菜,他都吃得赞不绝口。
不知是川菜魅力还是这来自北方的郎嘴巴甜,反正夸奖可以让人心里痒痒的暖暖的,于是我更加用心,力求色香味型都好。
但要想做到色香味型都好,实在是说来容易做来难。
好在我曾经采访过中国烹饪大师和多位大厨,在较长时间的不断采访写稿过程中,对烹饪有了一些肤浅的认识了解,然后照葫芦画瓢,力求从形似到神似。
常用的伎俩是遇到问题,就赶紧翻书或者电脑上百度,然后被他一夸奖,我的跃跃欲试有了用武之地,心里希望它们能够滋养他的胃口我的耳朵的心愿也在雀跃。
看着自己相亲相爱的人津津有味吃着、喝着、快乐着,劳动的疲倦就被一种小小的满足感替代了。
客观地说,厨房里烟熏火燎,没有谁喜欢呆在里面。
能够日日在厨房里劳动并且心甘情愿年复一年长年累月劳动,这样的行为需要爱与关怀做基础,忍耐和包容做原料,鼓励和赞美做动力,珍惜和感激做回应。
……
没留心从哪天起,早晨,有时候起迟了点,又慌忙火起去上班,爸或妈就赶快把鸡蛋剥好壳给我放在盛好粥或者豆浆的碗里,要我吃了才出门。这样的时刻,外面哪怕刮风下雨,心里也洋溢着感动和温暖。
他们生长在河北,我生长在四川,我们成了一家人。南方和北方,各自奇特的山水风物,各自奇特的饮食方言,在相互看来都是新奇而怪异的,总是让人探究。
我们在生活中矛盾碰撞,在碰撞中交融发现,在包容中妥协改变……
人与人之间除了血缘,没有什么是天生的,也没有什么是理所应当的。就算天生的父母、子女,也不一定天生就有亲情和依恋。
有血缘关系但形同陌路甚至仇人似的家庭多的是。
相依为命的亲情是在日复一日的生活之中培养建立起来的,是在相互的给予,关心和爱,相互不断的调整、修改和妥协过程中建立培养起来的。需要善良、宽厚、仁慈和无限的爱心与耐心!
粗暴、生硬、冷淡、伤害、放弃……其实是一种不负责,一种无能和懦弱的表现。
不是吗?粗暴容易,细致却不容易。生硬容易,包容却不容易。冷淡容易,温和却不容易。放弃容易,不离不弃却不容易!仔细想一想,这其中的道理和因果,发人深省!
爱,被需要,是一种伟大的力量!它完全可以影响、改变一个人的脾气性格。影响、改变一个家庭甚至一个家族的命运!
爱是一种能力!爱一个人,就要有能力让对方感觉到被爱的快乐和温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