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
“又西五十二里,曰竹山,其上多乔木,其阴多铁。有草焉,其名曰黄雚,其状如樗,其叶如麻,白华而赤实,其状如赭,浴之已疥,又可以已胕。竹水出焉,北流注于渭,其阳多竹箭,多苍玉。丹水出焉,东南流注于洛水,其中多水玉,多人鱼。有兽焉,其状如豚而白毛,大如笄而黑端,名曰豪彘。”
--------《山海经竹山》
一、
高大笔直的乔木从山低一直繁茂地生长到山顶,绿油油宽宽大大的叶子把那些个炎热的阳光都挡在了外边,麻叶似的黄雚长得密密麻麻,树底下俨然是一个阴凉的小王国。
“隋玉,隋玉”清亮的声音穿透了乔木的叶子,不觉飘落下来几片尚绿的叶子,算好般的落在树底下头枕手,翘着二郎腿,着月白色里衬碧色短襟少年的鼻翼上。少年未曾睁眼,只动了动鼻子,叶子掉落在地上。
“隋玉!”
少年掏掏耳朵,半晌,才半眯着眼睛看着蹲在自己面前的,额,豪彘,开口:“能不能先把你身上的刺给收着。”话毕,隋玉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太阳明晃晃的挂在正空,照的乔木叶子片片都发着光,旁边的小河亦是粼粼波光。
豪彘把隋玉叫醒了后,坐在被厚厚的叶子铺成地毯的地上休息了会,便幻化成人形,唇红齿白的小女孩清亮的声音又想起“隋玉,你猜我在山阴处发现了什么?”
隋玉看了一眼身旁的小女孩“小远,山阴那边可是有好宝贝?”
小远瞪大了圆圆鼓鼓的眼睛,拉着隋玉的袖子
“你怎地知道,莫非你跟踪我?可也不是啊,你不是在睡觉吗?”小远自顾自地说着,一点儿也没注意到旁边的小河变得异样。
隋玉打断小远的猜测,拍了拍她的头,小远从自己的世界中回了神,见隋玉朝河边努努嘴,“你家苍玉哥哥来了,他可是有好多宝贝呢!”
小远往不远处水面波荡的竹水望去,“真的?隋玉你莫要骗我。”亮晶的眼神倒把隋玉瞧得不自在起来。
隋玉仍然记得上次这小孩一下兴奋没注意变回了真身,可把自己的手弄的那叫一个疼,幸而苍玉会点医术,给自己敷了几贴草药,现想起来,仍觉得手疼。“不敢不敢,你苍玉哥哥真有宝贝,可金贵着呢!”
小远将信将疑的看着隋玉,“你平日里不是挺讨厌苍玉哥哥的吗,你怎会知道?”
隋玉一笑,凑到小远耳边,“这叫知己知彼,百战百胜。”隋玉讲完,拍去附在身上的杂草,随后打着背手转身往林子里边去了。
小远原想叫住隋玉,却又想起上次隋玉与苍玉哥哥不欢而散的情景,终是作罢。
“小远!”
“苍玉哥哥,你猜今天我在山阴那边发现了什么?”
“可是有好宝贝?”苍玉从竹水中化身出来。湖蓝色长袍,底边绣着白色莲花,一成不变的装束。小远曾问为何,苍玉只笑,不做答。
“你怎的也知道?隋玉也是这样说的。”小远从兜中掏出一玉珏,递过去给苍玉。“隋玉也不等我讲完就走了,才不给他看。”小远气鼓鼓的说。
苍玉接过玉珏,玉珏上沾了些红泥,苍玉用手指轻轻摩挲试图擦去泥土,怎奈许是年月过久,土并不曾掉落多少。苍玉来到水边,将玉珏放入水中,细细洗濯,这玉珏到渐渐显出它的本原了,晶莹的体质上雕刻着精致的繁花。苍玉认出了这是一块水玉,要是普通的一块水玉倒也不奇怪,这山丹水本就产水玉,只是这繁复的花纹,看样子倒不是寻常之物。
苍玉心里一动,将玉珏洗净擦干,仍递回给小远,“小远,我也不知这是何物,只是看着倒不像是邪秽之物,若是人家掉的,这年岁也久远了,你可好生收着。”
小远应声,把玉珏揣回怀里,拉了拉苍玉的衣袖:“苍玉哥哥,你是不是有金贵的宝贝?给我瞧瞧行不?”
苍玉看着一脸真诚的小孩,不免笑出声来,调侃道:“我这青玉倒是很多,你随意捡着玩,我绝不阻拦。”
小远低下头想了会,发现苍玉哥哥在逗自己玩儿,继而咬牙恨恨道:“隋玉又骗我,下次再也不信他了,不去给他上药了。”
苍玉看了眼隋玉离去的那条路,黄雚生的正好,蓬勃而有灵气,“隋玉,他的伤好些了么?”
“苍玉哥哥,你想知道就自己去问他呗,反正这离隋玉住的地方也不远。”
“想来隋玉是不愿见我的,罢了,不见倒省得了他心烦。”苍玉摸摸小远的头,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苍玉隐匿在密林中,盯着不远处透出隐隐跳跃的烛光的竹屋,夜间有些凉,纵是白日里长势良好乔木,此刻也有不少叶子掉下来。该是秋天要来了,黄雚的果子也该长出来了,得把新鲜的果子储存下来。
苍玉站了会儿就离开了。
隋玉梳洗完后,坐在床上把放在枕边已经翻得有些卷边的书拿起来看,没有睡意,似要等什么人。
“吱呀”门被轻推开,一个小脑袋从门后冒出来。“隋玉,你还没睡?”
“我这手还没有上药。”隋玉瞧了眼蹑手蹑脚走过来的小女孩儿,笑着说。
“隋玉,今天我见着苍玉哥哥了,可他并没有宝贝,你又骗我,可不高兴了。”小远故作生气状,随如此,可上药的动作却也还轻柔。
“都说了是宝贝了,怎会轻易拿出来,不信你瞧着,总有一天他会拿出来的,到时你就不会说我骗你了。”隋玉又拿起了书,随意翻了页瞧着。
小远瞧出了隋玉的心思不在书上,便伸手把书合了起来,“隋玉哥哥。”
“你可少有时叫我哥哥,算来也不过三次,第一次呢,你央求我偷带你下山,结果被你苍玉哥哥发现了,第二次呢,你跑到隔壁山上去玩,和别些小妖发生了争执,怕被你苍玉哥哥罚便让我给你顶着,这可是第三次了,说吧。”隋玉把书收起来,用空着的那只手托腮,好整以暇地看着欲言又止的小远。
“隋玉哥哥,为什么你不喜欢苍玉哥哥啊?当初不是苍玉哥哥把你带上山来的吗,我还记得那个时候,你身上都是伤,还是苍玉哥哥给治好的……”
“小远!”隋玉打断了小孩的话,张惶又带点怒气,看着小孩无辜的眼神,隋玉觉得自己有些过分,叹了口气“小远,有些事,不该你问。”
“我知道了,隋玉哥哥,我以后不会再问了。”小远给隋玉上好药,轻吹了吹,“好了,再过两天就好了。”小远恢复了往常的样子,“隋玉,我走啦,你好生歇着,明天还是个大晴天呢,我们可以去看日出,恩恩,怎么样?”小远兴起,眼看着隋玉。
隋玉起身,打了个哈切,“好啊,只是不知道说着要看日出的人会不会睡到日头都没了。”
“隋玉,你又笑话我,我哪能日日睡到明月升起?”小远气鼓鼓的离开。
隋玉熄了灯躺在床上,四下一片寂静,窗户未关,只有屋外还有不知休憩的知了在“西西”的叫,更静谧了。隋玉想,这知了也可怜,十几年的埋在土里,好容易出来了,却也不过两三个月的寿命,也难怪这么没日没夜的叫了,想必这也就是到头了。隋玉心生悲戚,小远的话闯进脑子里,一阵头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