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提起离别,大家脑海里浮现的可能是车站。
一个质朴的农村老母亲临行前给孩子准备了一箱土鸡蛋,腊肠等土特产。在临行的前一个小时里,好像要说完长达数月之久的叮咛,在那短短的一个小时里,好像怎么也说不完。
那时候的日子过得慢,车马,邮件都很慢。
科技的发展和社会的进步迅速弥补因距离造成的鸿沟,用微信电话取代常回家看看成为理所当然,用红包和转账取代日常关怀成为理所当然。
那么多的理所当然,但是追根溯源起来,倒也缺了几分底气,就像有人在拿小针时不时的扎在你心上记下,扎了就跑,倒也说不出哪儿痛。
我时常会想起,我要如何面对终将到来的离别。
我自幼留守,从小学起就和爷爷生活在一起,我认为爷爷和奶奶这两种不同角色的生活模式下,性格里面或多或少的会带有一些两极分布的共性。
和爷爷一起生活的孩子,会有一些粗线条,由于喜欢和生活开玩笑,有时候会疏漏掉一些细节,但是同时面对生活的风霜雨雪,同样能报以微笑。
和奶奶一起生活的孩子会更细腻一些,无论是情感上还是生活上,乐于照顾周边人的情绪,正是因为这样有时候可能会被刺伤到。
我小时候特别记忆深刻的是,我们家有一个年纪比我还大的摆钟,每当整点的时刻,摆钟的小摆锤便会欢乐的荡起秋千,在尚且没有MP3的年代,我会觉得这个声音真悦耳。
每隔两周或者是三周,爷爷会用金属质的小钥匙插进摆钟的胸膛,饶有兴致的转上那么十来圈,也就是我们所谓的上发条,这样摆钟又可以高高兴兴的继续他的奇妙之旅。
乡下的夏夜除了蛙鸣,还有蚊鸣,简直是温柔刀,刀刀致命。家家户户会搬出竹制的凉床,在炎炎夏日偷得浮生半日闲,共话家常。
这时候脑海里的形象是一把由于使用年限超标而微微漏风的蒲扇。
但伴我入眠的始终是和习习夏风作伴的那一把老蒲扇,不过是小孩睡得沉,老人睡得轻些。
这时候总该构建一些和谐的画面来衬托静谧的氛围。但是事实是确实是我安静的睡着了,但是爷爷随后也安静的睡着了。
等我醒来时全身都是包,惊不惊喜,意不意外,生活总在意想不到处赠予惊喜…和惊吓。
有人说当你总开始怀念过去的时候,可能是你和现在的生活相处的并不如意。
我用文字记录下来是怕我之后会忘记,怕我抓不住记忆里最后一丝丝温存。
那么我们来聊聊现在。
爷爷是一个老好人,他的脸上总挂着和蔼可亲的笑容,皱纹就是他的名片,即使两颗门牙掉了,但是仍然爱吃锅巴,热情的和村里的邻居打招呼,笑的像一个老小孩。
但是事情的对立面就是可能爷爷是一个充满了快乐因子的人,所以他心里装不下任何事。对于五个孩子的婚姻和成长,也从不过问。
其实伯伯有时候会抱怨自己错过了一些成长的机会。但在那个时代,能够填饱肚子就已然是沉甸甸的希望。
我们常说盖棺定论,我不能完整的描述出爷爷在我脑海里的轮廓。小时候的成长让我产生了很多依赖情节,即使爷爷固执,讲道理讲不通,即使他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即使有时候毫无原则。
跟最亲的人之间,往往不正是这些羁绊链接起彼此?
我想爷爷是快乐的,当他回首过去,他也一直觉得含辛茹苦的拉扯大了五个孩子。
他一生喝了很多的酒,瓶子连起来可绕我们生产大队五圈,这让我心生疑惑,为什么小时候村里人没有人唱酒干倘卖无让我们小孩儿发家致富?
他种了很多年的花生和番薯,那是他挑了很多桶水,一瓢一瓢浇灌成长,再收割,最后循环成了他的下酒菜,也终究逃不过真香定律。
他每次给年老体弱的摆钟上发条的时候也会喃喃自语:你奶奶在你三岁的时候就去世了。说完叹了口气,又接着一圈,两圈,耐心地上完发条。
爷爷今年87岁了,大部分时刻是清醒的。但是让人意想不到的,竟然喜欢贪吃零食,岁月留给他的皱纹更多了,留给他的牙更少了,岁月真是个小气鬼。
我常常会想,我会用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这场最长的离别。
希望我那时能报以微笑,心头默默播放着这些我能回忆起的最宝贵的电影。
然后,在爷爷这快乐的一生中,加持最后那一枚快乐的勋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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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南瓜木头,我爱这偶尔该死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