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不少流浪者,男人有,女人有,老人有,孩子也有。见过地铁上全家出动的职业乞丐,也见过在街边跪拜央求别人施舍的残疾人士。这类人见的多了,也没有什么看法,平时自己看到会选择用食物替代钱,在我看来对于他们食物比钱来的更加重要,并且在现在职业乞丐越来越多确实有些怕了。今天我想说的也是这样一个流浪汉。
那是一个冬天的时候,我们从没有过言语上的交流,但是有一段时间里几乎每天早晨的固定时间我总是会看见他在同一个地方,那个时候我有时会想他一天中其他的时间在做些什么,因为他不是所有的时间都呆在那里的,最起码中午和晚上不是,因为在中午和晚上九点钟我路过的时候从没见过他。早上六点半的时候他是一定在那里的。
他身上穿着带着油腻的黑色的破破烂烂的大衣,一条同样的黑色的露着棉絮的被子一半被他铺在地上一半包裹着他的身体。我曾经偷偷地观察过他,感觉四十岁左右的年纪,并不能看出来他是因为什么而沦为乞丐的,我见过他走路,应该是没有什么影响到行动能力的残疾或是疾病。他长长的黑色的头发因为太久没有洗过关系打结纠缠在了一起。他总是在地上躺着,也没怎么换过地方,每天早上大概都是在那里见到他,那时候是冬天,早上的时候冷风刮着像刀子,全副武装从家里出来的我还是冻得瑟瑟发抖,大风穿透手套把手指冻得通红直到发麻,脸上的皮肤时不时会因为太过寒冷而刺痛,那是风吹在脸上的感觉。他好像是感觉不到冷一样,就躺在地上,身体有些部分因为衣物破烂裸露出来他也是豪不在意。他已经被冻伤的双手上有一条一条的黑色的裂开的伤口。他半蜷缩的躺在人行道上。
有一次,我看到了他的脚,这也是我对他记忆这样深刻的原因。他双脚的十个脚趾全都没有了,脚掌的尖端是光滑的长好的肉皮,好像脚趾这种东西根本没有存在过一样。看到那一幕的时候我很震惊,那时我联想到了新闻电影和小说中都有过的因为严重冻伤而截肢的描写。当那些你只有听说过和想象过的实物真实地出现在你的眼前的时候,那种震惊是巨大的,在那时候有一种从所未有过得巨大的对他的同情充斥在我的内心里,眼泪也险些流出来。那一幕总是让我难以忘怀。
法国作家维冈写过一本小说叫做《诺与我》,讲述的就是一个小女孩“我”和一个女流浪汉“诺”的故事,其中有一段描写当时间差不多的时候我站起来道别,诺也站起来,我向车站外面走去,当我回头看的时候诺还是站在那个位置,这时候我想“我可以回家,可是诺没有地方可以去,她就像一个假人一样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当时读到这里时作者这样的一个描写让我仿佛亲身经历一样的体验到了那种“时间对于我是煎熬的,因为我无处可去”的那种在人世间没有陪伴的孤独。
流浪汉们也一定有一个流浪的原因吧,我是说除非迫不得已谁有愿意背井离乡失去一切像浮萍一样生活,任凭风吹雨打日晒雨淋。
我曾经想过很多有趣的关于流浪汉的设想,我会想他们多久洗一次澡或是头发,还是说他们根本不会洗澡洗头,毕竟生存已经这样的艰难了,其他的也就顾虑不上。我会想他们都去了哪里了,因为经常看到一个流浪汉在一个地方呆了一阵子之后就不见了。甚至有时候我会想:如果有一天我也没有办法成了一个流浪汉的话我一定要流浪到一个暖和的地方,因为严重冻伤之后那种瘙痒实在是很大的折磨。这个世界每天都要死掉好多好多人,希望这些可怜人都好。
当你成为了一个流浪汉的时候就等于给你自己宣判了无期徒刑,当然没有人想这样,但是一旦成了这个样子,就不是你想改变就可以改变得了。没有人会信任并聘用一个流浪者,就算有,也一定是很艰难且没有人愿意去做的工作。再说回《诺与我》,小女孩一度想通过自己和家里人的力量帮助诺去改变,那时候诺住在小女孩的家里,一切都收拾干净了,也有了新的衣服,身上也不是那么臭哄哄的了。可是就算那样,她还是很难在一个工作做上很久,那些工作的老板都是认钱不认人把人当奴隶而又极其吝啬的守财奴。这些都是诺不能适应和坚持的,她很痛苦,然后开始在女孩的家里偷药吃,最终女孩的父母也不再能容忍诺继续住在这里。女孩绝望极了,她拉着诺说要和她一起出走,她和诺一起来到了候车大厅是时候,诺说她要去买点东西,小女孩没有多想就让她去了,这时候书中说了一句话“我没有注意到她是拉着行李箱去的。”诺就这样走了,一次不告而别,她始终难以融入这个世界于是她再一次选择了离开。
就像书里写的,这就是现实吧,至少在我看来是这样的。这些可怜人就像是生活在无限的深渊低下,他们已经变得见不得光了,如果非要把他们拉出来暴露在强烈的阳光下,除了刺伤他们退化的已经变得脆弱的眼睛,没有半点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