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八,黄昏,无风。
阁楼,一座离岭南王宫不远的阁楼,宽三丈六尺,四壁敞开,正中间立着与人其高的木架,一条深褐色的铁链穿过一把深褐色的锁,垂挂在木架上。两个彪形大汉立在木架两旁,不无杀气的俯视着楼下。
阁楼下人头攒动,议论纷纷。
“都已经第三天了,还没有人能打开这把锁”
“是啊,岭南王早在旬月之前就贴出公告,若有人能在这三天之内开得此锁,便将美貌天仙的郡主许配给他!”
“听说此锁是西域玄铁锻造,由隐遁江湖三十载的铁神亲手制作,普天之下,若有人能解,非不世之才不可!”
“那是那是,仙女郡主岂会都嫁给呆子董永。”
“咚咚咚”,阁楼上锣鼓响起,一个师爷模样的人站了起来,捋了捋胡子,摇摇头,叹了口气,说道“各位,还有一炷香的时间。”正说话间,一个仆人将木架旁的最后一炷香引燃,无风,一缕香烟升腾直上,已是黄昏后,夕阳快落了,把两个大汉的影子拉的老长。
“让我来试试!”一个声音说道,力度铿锵。
人们纷纷将目光向这个声音望去,只见一个清瘦的少年立在人群的外侧,不,更确切的说第一眼看见的是他那硕大的右手,他将右手的中指放在左眼的眉毛上,手掌摊开,没有人看清楚他的脸,因为根本看不见。
人群中让开一条道,他快步走将过去,自始至终,右手都没有放下。
他在木架周围转了一圈,继而将目光定格在那把锁上,深褐色,冷如夜。只见他仅用左手便将锁提了起来,反复掂量。身旁的大汉流露出钦佩的目光,要知道,此锁重六十六斤。
突然,“当”的一声,锁开了!
没有人看见锁是怎么开的,更准确的说是没有人看见他是怎么突然出右手用什么东西打开了锁,正如没有人看清他的脸一样,实在是太快了,快的令人窒息。整整一盏茶的功夫,人们都沉浸在锁打开的一刹那带来的快感中,无法言语。待欢呼声响起,他已走下阁楼。夕阳落下,夜色浮将上来。
“少侠请留步!”一段妙音仿佛从天上传来,人群又一次沉寂,纷纷向阁楼上望去,只见一袭青衣,款款而立,不是仙女下凡却是何物?不是郡主又会是谁?
他停住脚步,并没有回头。
“少侠能解此锁,小女子仰慕之极。少侠年纪轻轻,功夫之深、速度之快,当世难有匹敌。小女子不才,若能有幸听得出其中一二机缘,此生便了无遗憾。”她的声音里充满了仰慕,又似乎带点哀求。
“昔五祖传道,上座神秀作偈‘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莫使惹尘埃。’,高深的佛理,不是吗?”他面无表情,好像在自言自语。
她接话道“可六祖慧能说‘菩提本非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不错,这才是禅的最高境界。”
“可这跟开锁有什么关系?”
他依然站在那里,右手依然没有放下,慢慢说道“禅理正如锁理,万事万物莫不如是,只有六祖慧能‘无人相无我相’才能达到登峰造极的境界。这些年我闭关观锁,悟出神秀佛偈‘锁即是我,我即是锁’后,始终未能达到真谛,此后每次闭关观锁,都如深陷四周死寂的深渊,虚无缥缈,不能自拔。这世上恐怕只有师父‘五山散人’能着此道行,我索性放弃闭关,找寻师父指点,一路游走江湖,万万没想到会因此一遇而解其惑,快哉快哉!”话音刚落,人影却已不见。
人群一阵骚动,四周火影重重,官兵密布方圆五里,狼烟四起。
“人呢?那个开锁的年轻人呢?”岭南王不知何时上了阁楼。
“跑了!”师爷模样的男子怯怯的回道。
“废物,一群废物,还不快追。”岭南王咆哮道。
“不知出了什么大事,如此兴师动众”郡主显然对官军的包围感到意外。
“敏敏,你有所不知,十年前一个冬天的夜里,皇上御赐的手抄《金刚经》不翼而飞,每次皇上召见,为父都胆颤心惊,生怕提起此事。为父自问王府守卫深严,且其存放的宝箱便是由与此一模一样的锁锁上”岭南王指了指已经打开的锁,“据探子来报,这是‘五山散人’干的好事,然此人行踪不定,想要抓住他太难。但此人有一致命破绽—追求风花雪月。于是为父便花大价钱打造一把相同的锁,希望用计诱出此人,没想到来了他的传人,想来抓住此人,‘五山散人’也就手到擒来,只可惜,哎!”,说罢,握紧的右手拳头砸在摊开的左手手掌上。
郡主听后,默默的走下了阁楼。
夜,死一般的深,远处传来官兵不断盘查的声音。
江湖上再也没有人见过那个年轻人,一个传说却流传开来“在一个无风的落日黄昏,一个习惯用右手中指按在左眉上的消瘦少年解开了这个世上只有两个人能解开的锁,而另一个人便是他的师父‘五山散人’。”
每个落日黄昏,人们都能看到岭南王府的楼台上立着一个一袭青衣的女子,久久的眺望着那个开锁的阁楼,直到夜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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