戊戌年九月二十日,父亲永远地离开了我,身归道山,此种痛苦难以言明,现在仍时时感到心间会有抽搐。父亲离去前我在他身边抚摸他的额头,还和父亲相拥一抱,他用右手紧紧地搂着我的头颈,我的脸颊与他的脸颊贴着,当时我就感觉回到幼时,依偎在他身旁,与他撒娇的情景。不料10分钟不到我们父子便阴阳相隔。“相拥一抱竟沉泉,欲阻无常叹九天。再见从今魂梦里,悲思一片落花笺。”“顷时竟是两间人,泪泣声声呼叫亲。怜我应知儿女痛,奈何桥上叹频频。”此时回想起来,泪水禁不住流了下来。
父亲是个知识渊博的人,阅读的书既多又杂,似乎什么都知道。记得他曾让我任意写一个古今中外的名人,他问我问题,而我只要回答是与否,在15个问题之内他就能够猜出我写的人物。而事实上他问了七到八个问题,就猜出了答案。而我却没有这个底气让他写个人物我来猜一下。他特别对“新文化”运动中的人物有兴趣,查看了大量的资料和文集。有时会和我说一说他的见解,而我当时的兴趣不在这个方面,通常只是随意地听听,敷衍地和他讲讲。现在回想起来,有些遗憾自己当时的不以为然。
父亲是个闲不住的人,在身体还蛮好的时候,一有时间就到外面到处逛。看看博物馆的展览,到大卖场为家里买些生活用品,或者到书城买几本好书,有时还组织老同学聚会。
父亲更是在我小时候就对我进行了文化艺术方面的教育,学习书法,阅读大量的书籍,为我从小就开启了文学艺术的大门。我至今还记得1981年9月,在当时的上海市体育宫也就是现在上海大剧院的所在地,举办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艺术展。这是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艺术首次在我国举办的展览,展览的油画和雕塑许多还是复制品,但也引来了众多的观众。父亲好不容易搞到两张票,那天是个雨天,我们撑着伞前去参观。在人头攒动的展厅里,我第一次知道了文艺复兴时期重镇佛罗伦萨,知道了除了伟大的文艺复兴三杰外,还有乔托、波提切利等一批画家,了解了米开朗琪罗绘制西斯廷教堂壁画的缘由。父亲指着复制的大卫雕塑,给我讲大卫的故事……
父亲很注意自己的形象,他身高一米八,任何衣服穿在身上都有风度。他是个老师,因此每天上班前都要对着镜子照一照,看一看穿着是否得体,他的皮鞋必定擦得锃亮。住院那段时间,也要我们及时给他刮胡子。他去世那天的早上,我正好问他是否剃须,他已讲不动话,点点头,我用电动剃须刀仔细地为他刮了胡子。这竟然是我最后一次为他剃须……
晚上看着父亲的照片,一直在回忆和他在一起的一幕幕,吟出一诗:“深秋一别叹黄泉,阴雨浇心离恨天。幽梦三更相抱泪,云中苦盼待炊烟。”
父亲,我们约定下辈子还作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