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夜幕降临。西北的冬天,繁华落尽,万木凋零,整个城市的上空笼罩着一片凄凉景象。大寒未至,一场酣畅淋漓的大雪,先知先觉的不请自来。独自座落在学校西北角的行管系教学楼,寒冷甚是惨栗,几近一尺厚的积雪丝毫没有褪去的迹象。
1998年冬,南方比往年显得要湿冷几分,母亲穿上大棉袄、毛裤,早早地起了床。泡米、磨面、做发糕、蒸煮,还是老一套娴熟的动作……发糕做好了,收拾行李,然后母亲又把自己身上的行装整理了一下,照了照镜子,微微一笑,走到门前路口,等待着从省城帮忙买票的弟弟回来。
“妈,时间还早,离开车还有近十个钟头啦!您回家歇会再走。”弟弟边说边把火车票递给了母亲。可弟弟哪能体会母亲思念女儿的心情!母亲接过车票,头也没回,径直往省城走去。一路上,母亲生怕火车提前开了,跑累了走,走会又跑,走跑反复交替,20公里后,母亲终于到站了。她看看时间,还早,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这是母亲生平第一次出远门,激动中夹杂着更多地悸动:坐在长椅上,她看见了高个子地痞,抢妇女背包的情景;目睹了一排排人流中,筚路褴褛的乞丐,怅然若失的面孔;当然,母亲也看到了很多高兴的场面。可,不论环境优劣,面目美丑,母亲始终抱紧自己的背包,手套中藏着的100多块钱,更是紧张而小心地握着。她绝不给小偷任何机会,丝毫没有合眼,在冰冷的长椅上等了5个小时的火车。
凌晨1点,西安的列车,在母亲焦急地等待中缓缓驶来。她仍紧紧地抱着那个背包,仍小心翼翼地紧握着手套中藏着的那一百多块钱。她硬生生地坐在那只有三四十公分的绿皮座椅上,一动不动,盼望着清晨的早些到来。漆黑的夜里,列车风驰电掣般驶入西北方向,母亲也随着列车的方位注视着前方,眼睛一眨不眨……
第二天深夜十点,母亲终于来到学校。可是,没有人知道她的到来,她也不知道我的住处,瑟瑟缩缩中她在到处找我……煞费苦心,她终于找到了我的宿舍楼,母亲心里暗喜。再冷的天也掩藏不住她内心地高兴啊!她马上就要见到朝思暮想的女儿了……
一个瘦小的身体,一个熟悉的背影,左肩挎着大布包,右手拎着手提袋,推了东边宿舍门,又敲南面宿舍窗……残留而锈红的灯光模糊了我的视线,我看不清她的正面,看不清她的穿着,唯看得见的是她的背影,熟悉而亲切!我瞪眼咋舌,脚步停在了原地——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是她——我的妈妈!天哪,太意外了!一股暖流瞬间在心里升腾而起,整个西安的冰雪瞬间融化,我如箭步飞到了二楼……
“妈,您怎么来了啊?也不提前写信告诉我,这西北的冬天多冷啊!”我责备道。只见她哆嗦地半晌没有说出话来,嘴唇乌的跟猪肝似的,两只手长时间腾在衣兜外,冻得早已失去了知觉。
“快点进屋……”我的胸口针扎剑刺般地疼痛。我以迅雷般地速度,给母亲打来热水,找同学借来电暖炉,安抚好母亲。西北就是这样的,零下十多度,是很平常的事情。可总是让我们南方人不禁生疼啊!比起南方,西北确实是冷得多!
母亲说:“我和弟弟都很想你。三年了,也不知北方的肉夹馍、面条,你能不能吃的惯?我昨天在家做了两锅发糕,全带来了,你看……”母亲边讲边拿出发糕。她讲完家里的事情,又说了说路上的见闻,说着说着便睡着了!透过残雪斜射进来的微光,我隐隐约约看着30多个小时未合眼、劳累不堪的母亲,不禁在被子里涕泪脸面、疼心泣血……
这是我记事以来第二次与母亲一起睡觉。
河广难航莫我过,未知安否近如何。
暗中时滴思亲泪,只恐思儿泪更多!
身在异地,我也会思念母亲及家乡的一草一木,可终究还是敌不过母亲对我的那份舐犊之爱!
这个长达36小时的一天,天寒地冻,可怜的母亲穿越南北三省,只为捎来那白花花、沁人心暖的发糕。我和同学们分享着母亲这份源远流长、无私无尽的爱!作为女儿,我不仅感今怀惜,要做的更是报之以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