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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阵惨烈的嚎叫声冲击着她昏沉迷糊的脑袋,让被整夜的梦魇折腾得疲惫不堪的脑壳生痛,却无法感知声从何处来。
回廊下也没什么异常,穿着工服的行人从不远处山脚下的工厂里陆陆续续走来,每个人的脸上刻满了倦意却又步脚轻盈,但这是他们的常态。
可是嚎叫声清晰地夹杂着的颤抖与恐慌、无助与绝望都在提醒她这不是幻听。
“黄柯怎么了?是不是疯了?”
“她杀人了。”
“怎么会?她这么怯懦!”
“也不能怪她,开这么低的冷气,大夏天把人冷得直哆嗦,而且又困又累又赶工,谁受得了……”
楼下传来一阵议论,她轻靠回廊往下看,是几个穿着工服的行人。
“听说她总是一个人呆在房间里,屋里堆满了各种奇形怪状的硬纸皮,都是她自己剪的,上面画满了各种没人看得懂的奇怪的图案……”
行人渐行渐远,她的脑壳又比先时愈发的沉重,她已无心思索,下了楼,随意走动。
充盈着一片嬉笑打闹声的水上乐园里,她不知从哪找来了一个可爱的大熊泳圈,也下了水。
也许是她的大熊太特别,水上的海豚围着她跳来跳去,引得众人皆喝彩,尤其是身旁的一位外国友人,更是表情夸张地尖叫。
为什么会有海豚,她无暇思索,只觉得此刻整颗心都很轻盈,没有阴霾,没有焦虑,没有恐慌,没有梦魇。
有那么一瞬间,她希望,毫无负担的这一刻能永远,但很快,这一念头便消失了。
没有未来的人谈什么永远,她心里明白。
“上去吧!”似乎有人拍了拍她,回头,是刚才那位外国友人。
“上来啦!上来啦!关门啦!”这时候她才听到工作人员重复地喊。
“还没玩够?”他问她。
她笑了笑,跟着他一起上岸。
“前面不远处有一个风景很不错的水库,可以去看看。”他补充道,“可惜我等下有事,去不了。”
“两个人的?”账台前工作人员看了她一眼,问他。
“不,一个人的。”她抢着回答。
“三个人的。”后面刚上岸的两个年轻人走上前来,其中一个道,说着,看了看她。
“等下去水库?”他付了票费后问她。
“刚好我们也去,可以一起。”看着她惊讶的表情,他补充道。
“开工了喂!”旁边一位正在砌墙的农民工朝着那位外国友人招手大喊。那位外国友人很愉快地应了声,便和他们道别了。
“他是建筑工人?”那两个年轻人中的另一个惊讶道。
“职业都是平等的。”她说着,心里却略过丝丝悲凉。
一阵风吹来,刚从水里上来的身体感觉阵阵的寒意。车间里白炽灯下冷得直哆嗦的被血染红的双手、长期不开窗帘的房间里昏暗的黄灯下形态各异的硬纸皮、漫漫长夜里一场又一场无尽头的梦魇……这些零零碎碎的片段纷纷随着这股寒意袭来,侵蚀着她沉重的脑壳,胀痛不堪。
“你也经常出来玩水?”那位主动帮她付了票费的年轻人问她。
“还好吧,更多的时候都是呆在家里。”今天的戏水之乐于她是个意外的收获。
“呆家里干什么,不闷么?”
“没干什么,瞎折腾。”
“你们住哪里?”她似乎想到什么,问到。
“那边山脚下。”他们说着指了指她熟悉的工厂的方向。
“最近有听说什么吗?”迟疑了片刻,她还是试探着问。
“没听说什么,有什么新闻吗?”
她又想起了回廊下议论纷纷的穿工服的行人,想起那一阵阵惨烈的嚎叫,想起那又困又累的漫漫长夜……可就住附近的他们却对此一无所闻。
怎么回事呢?黄柯到底是谁呢?回廊上的凭栏者又是谁?而她呢?她又是谁?她是杀人的黄柯吗?她是冷眼旁观的凭栏者吗?
她的思绪纷乱不堪,她努力地想让自己清醒,让自己平静,让自己回到现实中,和身旁两个年轻人继续拉扯,可是却像掉进了一个莫大的阴冷黑暗的漩涡里,无法抽离。
许久许久,她终于回过神来,放眼望去,发现已到了水库边上。可是那两个还不知道名姓的年轻人却不知去向,身旁站着的是弟妹,她抱着的小侄女很兴奋地嚷嚷着要下去玩水。
看着天真烂漫的小侄女,她突然似乎不再困惑,她不是杀人的黄柯,也不是梦魇缠身的凭栏者,她就是她自己,平平凡凡的普通人,仅此而已。
弟妹把小侄女放下来,让她顺着水库坝自己滑下去玩水。
“不行,这么高,太危险了!”看着几米高的堤坝,她赶紧阻止。
“没事,都是沙子。”弟妹看着已经往下滑的小侄女冲她笑。
可是才滑到下面,小侄女就哭了。看着堤坝上粗砾的沙石,她很紧张,小侄女怎么哭了?她稚嫩的双手会不会被刮破了,会不会流血了?
流血了?流血的双手?被血染红的双手?杀人后被血染红的黄柯的双手?才清醒的她又开始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