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郎归•小满
北辰恒星
山中云雨总无凭,疏林淡复明。
油桐吹雪落花轻,鸥闲睡不惊。
未小满,已盈盈,清源水自生。
无星无月夜安宁,空空无我名。
小满前几日,因事回了趟阿本的老家。夜晚驱车上山,山腰间突然一阵倾盆大雨,一时间,蜿蜒曲折的山路,全都模糊看不清。摸索着到了家,雨却止住了。打开车门,熟悉的大山味道扑面而来。雨后青草的清冽,泥土的温醇,落花的甜美……嗅觉系统第一时间调出了我所有与这座大山的关联回忆。接着,大山也以特别的“声响”欢迎着我的回归。从来没见过却时时在耳边的溪水声、虫鸣声,树梢上、屋檐上跌落的雨滴,噼里啪啦地打在石头上、泥地上,还有人的身上。
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这么多声响动静,都是大自然的一部分。既无人言人语,也无车来车往。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置身于纯粹的自然之间,眼前只有天地辽阔,云淡风轻,是何等的幸运。不断地向前赶路,偶尔有这样的机会可以停下脚步,等等自己的灵魂,找找遗失的自己,又是何等的幸运。更别说现在无星无月,一片安宁。眼前的大山,在一片漆黑寂静中,环抱着我和这广阔天地中的万物,愈显深沉与厚重。我与李白,跨越千年,得以分享同一种心情——“众鸟高飞尽,孤云独去闲。相看两不厌,只有敬亭山。”
到了半夜,又是突然的风雨大作,呼号肆虐,有鲸吞一切的气势,倏忽间又消散得无影无踪。清晨醒来,一切如常。若不是这一地雪白的油桐花,我几乎要以为昨晚的狂风骤雨只是我的一场梦。
油桐花,因为凋落的时候花瓣也不会变黄,洁白如雪,所以又叫五月雪,花期极短,只有两个星期,这么多年来,竟然是第一次有机会能与她相遇。席慕蓉写过《一颗开花的树》:“那时我差点叫起来,我想怎么有这样一棵树,这么慎重地把自己全部开满了花,看不到绿色的叶子,像华盖一样地站在地站在山坡上。可是,我刚要仔细看的时候,火车一转弯,树就看不见了。”这树便是油桐树,也是我初见油桐树开花时的内心独白,只是我比席慕蓉幸运多了,我可以像现在这样驻足,仔细欣赏它一边用力绽放,一边肆意掉落,落下后也是完整安然的样子。
人类的世界里,生命力的展现,何时会有这样“涧户寂无人,纷纷开且落”的自在和安宁。即便是树下歇息的鸥鸟,在这样不断飘落的花雨中,也是舒服地睡着,不为所动,竟不知本来就是白色的羽毛还是被这五月雪覆盖后的颜色。小满时节,此时此地,已有着超乎“小满”程度的满足感。“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人得一以真。”果然如此,不可言传。你我不过世间微尘,万物皆空,空即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