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一个38岁的男人扑在另一个男人怀里放声大哭:爸,你醒醒呀,我还没来得及给你一个拥抱,你怎么就这样撇下我......可那个躺在病床上最爱他的爸爸这一次却永远离开了,如此突然、如此安静.......这个38岁的男人是我的一个发小,至今未婚,妈妈在他5岁的时候患病离开,这么些年,父子俩相依为命。这一刻,山崩地裂,痛哭欲绝......
眼前的一幕像一把锥子深深地刺进我已经不太完整的心,一直以来认为和父亲相处的日子还很多,因为日子在一天天相守的过程中逝去,不易察觉,其实亲情在岁月的长河中早已蜕变的面目全非。父亲今年83岁了,身体一年不如一年,老天给我留下的时间还有多久,谁也无法预知。于是,就在哥们送走他最爱的父亲同时,我的心中悄悄埋下一颗种子,今年一定要勇敢地去表达我对父亲的爱与孝。
好得也算一知识青年,传统孝道、伦理道德那是我经常在课堂给孩子们讲的内容,可我都已经40开外了,至今还从未曾在父亲面前对他说声:爸,我爱你!从来没有当着别人的面给父亲一次拥抱,我甚至内心无数次想象过与父母拥抱的画面,父亲拒绝我或说我婆婆妈妈。于是,自我20岁走上工作岗位至今,拥抱父亲的举动竟然成了我的一个梦想。无数次鼓起勇气要去表达,无奈场景不合或内心不够强大,硬生生死要面子活在虚伪的外壳之下!今年,我想豁出去一次,抱着拥抱一次赚一次的念头,我开始了紧锣密鼓的策划.......
刚好今天春节期间,我在天津有个跨年活动,允许带上一家老小。我先是说服了妻子和儿子,然后开始了与老爸的“持久战”。因为父亲一生最大的爱好就是打麻将,对于外出旅游、逛街、参加活动等一律面谈。所以,为了这次攻坚,我不得不使用一些心理学方面的技巧与沟通,好说得说才做通了父亲的思想工作,一起北上天津过春节!
大年三十的晚上,到了爷爷给孙子们发红包的环节,一切按礼节流程进行,其乐融融!等到最后一个孙子磕完头领完红包,父亲刚准备起身,我连忙迎了上去,请父亲再次端坐在椅子上,然后毕恭毕敬地给父亲磕了三个头,表达了一次忏悔、一份感恩、一个祝福,递上自己的红包。当我抬起头来的时候,刚好与父亲眼神相遇,果然父亲显得局促不安,眼神躲闪,同时也隐藏着一份感动,只是被无情地压抑。事不宜迟,在我起身的时候顺势挽起父亲的手,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肩与肩相触,胸与胸紧贴,双手自然拥于父亲后背。一份心酸、一份歉意、一份厚重从我的双肩和双手袭来,父亲的肩已不是我儿时记忆中的宽厚、坚实,眼下父亲的双肩是如此瘦弱、无力、僵硬。一股心酸袭击心头,我忍不住抽动了一下,强忍着内心的酸楚与激动,我轻声在父亲耳边说了一句话:爸,这么多年你辛苦啦!风淡云轻地一句话,父亲的身体回馈给我的是轻微的颤动,虽然微乎其微,但在我这儿已是最强大的引力波,随之父亲的肩膀放松了下来,轻轻地松开了手。直立对视的时候,父亲说了一句:你们终究是长大了,我很满足,也很骄傲!耳畔传来阵阵掌声,回转身去,爱人和孩子已经泪流满面......
很庆幸,我在父亲有生之年补上了这一课。这一抱,父亲足足等了83年;这一抱,父亲从改革开放等到了新时代;这一抱,父亲从青年等到了暮年.......对父亲来说,我是他的儿子;对我的儿子来说,我是他的父亲。儿子终究一天成为别人的父亲,我在他们两个父亲角色中间这个当下,唯一能做的就是做好儿子的同时做好父亲。这是父亲的味道,这是生命的力量,也是家风的传承,更是家族系统爱的流动。
对你爱的人说我爱你,永远不要等太久。不能成为我的那个好哥们,子欲养而亲不待,孝敬变成了永远的遗憾,爱变成了永世的等待......
很庆幸、很奇迹,爱的力量可以治疗疾病,激活人的免疫系统。父亲常年的肺气肿、哮喘、高血压,每年冬天几乎都在医院度过,唯独今年,不仅在寒冷的北方没发作,而且回到老家至今一直安好!我是一切的根源,爱是所有的结局!爱是精神生命最好的养料,父亲的一生是缺爱的,加上我们弟兄三人从来不会表达爱,导致父亲在爱的世界彻底沦丧,爱的心门才会关闭!
庆幸,这一拥,化解我40多年心结;幸甚,这一抱,滋养一个83年匮乏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