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月的实行排长生涯,短暂而漫长。
说它短暂,是因为我们还没有体会到如何带兵,或者说我们还没有机会实践在军校学习的带兵之道,实习就结束了。
说它漫长,是因为根本没人把我们当排长使用,根本没人把我们当排长看待,那份失落天天缠绕,日子怎能不漫长?
该结束的,总会结束。该开始的,总会开始。
1998年国庆过后,我们接到通知,回团部集中,个人汇报实习体会,之后正式分配工作去向。
同在一个连队实习的战友们很着急:我靠,一个字没写,汇报啥?
我不着急。
从实习的第一天开始,我就在琢磨汇报材料怎么写?
没有太高的奢望:说点心里话,说点与别人不一样的话,不求凭此混个好差事,至少给领导留下一点烙印,先混个脸熟。
因为始终没有忘记妈妈的叮咛:把握住任何一次机会。
天上从来不掉馅饼,机会只留给充分准备、时刻准备的人。
我想成为那样一个人。我及早地做着准备。
所以,等回到团部集中,别的战友为写什么、说什么犯愁时,我已经开始熟悉稿子,准备脱稿汇报我的实习体会。
期间又收到妈妈的一封来信,问我实习得怎么样?有什么收获?下步有什么打算?
有什么打算?
实在是个难以回答的问题。
或者不如说,这不是我个人打算的问题,是部队领导想让我干什么的问题。
没人没势没背景,在任何单位,在任何地方,在任何时候,都不可能真正把握自己的命运。
尤其是新到一个单位,根本没有自己决定去向和工作岗位的可能。
我想得很开:我谁也不找,哪个连队偏僻,哪个连队最艰苦,我就去哪个连队。
目的很明确:到边防一线去,真正体会一下当排长的滋味。
受过穷,挨过饿,苦日子早就经历过,吃苦真不怕,也真不怕吃苦。
实习排长汇报的日子终于到了。
如果没有记错,当年我们一起分到漠河边防团的,应该是33个人,包括本团直接提干的几个战友。
汇报的地点在团里的军官训练中心。
33个意气风发的年轻人,33种不同的风格。
都很有才,都很有思想。
经过军校的磨练和实习的折磨,每个人都成熟了很多,理性了很多。
除了我,32个同期战友的发言,印象最深的,是后来分到雅克萨古战场附近那个边防连队的军医,暂且就叫他老刘吧。
老刘说话不快不慢,气定神闲,汇报的内容很有深度。
他当时讲了一个观点:带兵就像用石头砌墙,原本杂乱无章的石头,原本棱角凌乱的石头,经过精心组合和用泥灰填充,就能砌出很平整、很结实的墙体来。
老刘的这番话,给我印象深刻。
只可惜,如此有思想深度的一名军医,后来却迷上了全国人民都知道的邪教,中毒很深,走火入魔,神智混乱,自己大把大把吞咽洗衣粉。
一个很有思想、很有前途的青年军官,被邪教彻底毁掉。
写到这里,心口一阵发紧,为老刘叹息,为老刘惋惜……
终于轮到我发言了。
时间过去太久,发言内容记不清了。
大概是从小时候的一篇有关大兴安岭的课文说起的,对大兴安岭的向往,对边防部队的向往。
实习感受汇报些了什么,也记不清了。
只记得我是脱稿汇报的,很有激情。
我靠,我把汇报当成了演讲。
没有紧张,也不可能紧张。
经过初中、高中阶段有意识的锻炼,我的脸皮已经练到比城墙还厚实的程度。
时至今日,不管见到多大的大官,不管见到多大的大腕,不管见到多大的大款,我从不紧张,该咋说咋说,该咋办咋办。
那天汇报的效果不错,团政治处主任戴个眼镜,不停地对我点头,表示认可。
汇报结束后的第二天,我们正式被分往各连。
征求我的意见时,我还是坚持自己汇报时的观点:哪个连队偏僻,哪个连队最艰苦,我就去哪个连队。
五连,位于黑龙江源头的五连,成为我军旅生涯的下一站。
到五连报到前,干部股长找我谈话,说是代表政治处主任。
中心意思,让我在连队好好干,笔头不要荒废了,没事多写点东西,到时能用上。
我心里一动:领导是不是相中我了?想让我到团机关工作?
我没问,股长也没讲。
我去了五连,去了交通很不便利的五连。
渝夫2010年1月17日写于辽宁省沈阳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