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尔克斯曾说:“生命从来不曾离开过孤独而独立存在。无论是我们出生,我们成长,我们相爱还是我们成功或者失败,直到最后的最后,孤独犹如影子一样存在于生命的一隅。”
孤独竟然这样强大,让一代文学巨匠都禁不住感慨。
既然如此,那就换种心态来勇敢面对吧。贾平凹在他的散文集《自在独行》里就说,我们每个人都会孤独地走向未来,与其挣扎不休,不如从容地面对。
贾平凹,我国当代文坛声名显赫的文学大师,也是一位极具叛逆性的作家。他是国内少有的高产高质的作家,很多作品都堪称精品。
著名的有小说《废都》、《商州》、《白夜》等,曾经获得美国美孚飞马文学奖,法国费米娜文学奖和法兰西文学艺术荣誉奖、矛盾文学奖等数十个国内外文学大奖。
他不仅小说创作成绩斐然,而且也堪称散文大家,他低调冷智、谦和厚道,是一位清醒的智者,默默地看透世界;更是一位深沉的独行者,在自己的世界里自在独行。
特别是他的散文,极具个性,始终被一种强烈的“自己”的东西给驾驭着。不管是他对社会人生的独特体察,还是个人内心的情绪变化,甚至是偶然感悟到的哲理情思,都能在他的散文里找到。
或许也正是如此,才让我们看到了一个真实的贾平凹。看着他不顾周遭的世界,坚持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享受属于自己的独处时光。
⒈
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也没有
本书中讲述的是个人、群体、生活中琐碎的器物和文化的独行。
一如他在《西大三年》里写的那样:“他数过,从宿舍到教室的五百二十四步,从教室到图书馆是三百零二步……”这样精确的数字,是一个人独行时才会有的反应,是孤独与小心翼翼的表现。
寂寞是一座山,深沉地屹立在心海边,即使海水不断冲袭,依然巍峨高峻。而在海的外面,是热闹的人世。
那时候的我们总是喜欢热闹,哪里人多就往哪里钻。可是当贾平凹先生年少时钻入喧嚣的人群,看到的却是身为校长的父亲带着高帽子,低头弯腰地被批斗的样子,他难过得不忍再看。
那个时候的他,被这样的热闹“吓破”了胆,以至于出名后,最怕的就是热闹。
当时在城里工作,作品常常见诸各大媒体,已经小有名气。来拜访的人,络绎不绝,家里的门,天天被敲打得咚咚直响。
为此,作者不得不搬了好几次家,或者每到春节,都要去集市上买些门神回来,期待着秦琼、敬德能够帮助他挡住敲门的人。
然而,秦琼、敬德能够挡住鬼,却拦不住人,来的人甚至把秦琼的铠甲都给敲烂了。门,也是不开的。也不是一直不开,刚开始,其实也是有敲必应的,一边从书房小跑着出来,一边喊着:“来了,来了!”
然而来的人却都是些莫名其妙之辈,几乎干什么的都有,但来的目的却只有一个:那就是求字或者求文,或者来偷时间,坐着喝茶聊天,说些有的没的话。基于礼貌,陪伴便没完没了,时间便被偷偷偷走了。
后来,作者就学乖了,没有预约的便不再开门,任敲门人把门敲烂,也坚决不开。那一扇门,终于把外界的热闹和俗世关在外面,留一室的冷清和安静给自己。
文中坦言,并不是不需要朋友,只是,想念的朋友常常不来,来的却都是一些不想见的人。久而久之,门,便成了先生与外界相隔的墙。门外是他们的热闹,门内是自己的世界。
明代陈继儒说过:“闭户即是深山。”
身处俗世的人,就算闭户哪里又能是深山呢?
或许,在现代社会里,夜晚才是最好的深山,以至于太多的人流连忘返。白天的忙碌让人们没有了完全属于自己的时间,只有当深夜来临,周围一片宁静,天与地才都属于自己。于是,追剧、刷博、打游戏……
沉迷于方寸之间的屏幕里,废寝忘食,自由自在。这是独属于现代人的热闹,也是独属于现代人的寂寞。他们害怕失去,所以争分夺秒地珍惜。
其实孤独,并不是在自己心情压抑或者失去的时候出现的,那种感觉只是空虚和寂寞,不是孤独。
孤独是一种状态,一种圆融的状态,不是受到情欲诱惑、责任束缚的那个别人眼中的自己,而是一个宽纳一切的精神状态。
埋头专属于他自己的时间,沉浸在自己喜欢的书和文字之间的作者,展现的就是这样一种状态: 一个人的时候,他是自由的,在文字间,思绪翻飞,尽情翱翔。
只是这样的时刻,还是会常常被打扰,就像他跌宕起伏的人生。时时被打扰,时时受诽谤,命运之门也时时被敲打,灵魂无处妥然地安放。
或许他也和余光中一样,曾经暗自期望,自己有九条命吧?那样,他就可以专门拿一条命来应付现实的生活,应付那些得不到片刻消停的敲门声;再拿另外的一条命来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可是,他没有九条命,他没有时间来应付现实的繁琐,于是,他只好祈祷明月常圆。这样,夜里,门还不会被敲打,那属于自己的时间就永远属于自己,无人能扰。
只是,没有谁可以永在黑夜,也没有谁能够真正的远离生活,红尘更深,无法隔绝。也许,唯有长眠于地下那日,俗世的门才不会被敲打,才会永远地沉寂下去吧!
⒉
静眼看世界
我们都在各自的世界里独自孤独着,但我们又在这个喧嚣的世界里忙碌地穿梭着。
这样的状态并不矛盾,并不是所有的时间里,我们都必须去维持着孤独的状态。那种感觉是自己给的,是自己要的孤独,是自己去努力追寻的。
但是有种孤独是无奈的,是被人为的“排挤”在外,看似生活在人群里,却被众人孤立着。
在《人病》一章里作者说道自己突然得了肝病,平时“车马喧”的家里顿时门可罗雀,朋友们已经很少来串门,偶尔有不知道病情的人来串门。
就算像往日一样,闹着要吃要喝,但是一听说先生得了肝炎,马上神情一呆,饭也不吃了,茶也不喝了,烟也不抽了,找到各种理由飞快地离开。
就连被一向热情的人邀请去家里做客,他用过的东西都在出门后立马被损毁。
“当他们用滚开的热水烫泡我的衣物,用高压锅蒸熏我的餐具,我似乎觉得那烫泡的、蒸熏的是我的一颗灵魂,我成了一个废人,一个可怕的魔鬼了。”
喜欢一个人独处是一件事,但是人毕竟是群居动物,离群了还是会孤独。这种被刻意“营造”的孤独,让前一刻的推杯换盏瞬间失了颜色,让人深感俗世的寡淡,人情的悲欢。
既然如此,那就把一切有意变成无意,让自己活得坦然,人生终究是自己的人生,哪怕是孤独也要不虚此行。
⒊
人生最大的“任性”就是不顾一切坚持做自己喜欢的事
人最大的“任性”,就是不顾一切坚持做自己喜欢的事。真正的孤独者,是不会说自己孤独的,他只会偶尔做些长啸。
曾经一直以为任性是个贬义词,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自己也开始任性。才知道,原来“任性”是一个褒义词。它需要有很大的勇气才能挣脱他人的期待,去做自己喜欢的事。
可以任由自己任性而为也是一种幸福。
就像作者把自己“囚”在深夜的书房里,放任自己在喜欢的文字中沉醉、沉迷,浑然忘却外界的繁华;也把自己放任在西北的大地上,即使黄沙满天,即使秦腔震天,唢呐浑厚,这方天地还是属于自己的。
还好,对作者来说,除了隐居在寂静的夜里,隐居在尘世的书房里之外,他还可以自在地行走在西北的大地上,那里是他的另一个天堂。有鸟语花香,有尘世烟火,也有父子、孩子、房子和女人。
不过,这些是世上永不过时的事,需要谨慎对待。
比如朋友,作者就说:“朋友是磁石吸来的铁片儿、钉子、螺丝帽和小别针,只要愿意,从俗世上的任何尘土里都能吸来。”
然而吸倒是吸来了,却并不一定牢固。有的用力甩甩,就掉了;有的怎么也甩不掉,可是要没有了磁性,他们也就全都没有了。
我们一生中会遇到8万多人,有的只是擦肩而过,有的人只做短暂停留,只有极少数的人会陪我们走一阵子或者一辈子。
但朋友还是要的,要生活就不能没有朋友,人之所以是人,就是在有身躯皮囊的同时还要有灵魂。
只是,一个人活着其实仅仅是一个人的事,有的朋友是生活关照型的,他可能了解你身上的每一个痣,却不一定了解你的心;而有的朋友却是精神交流型的,他可能了解你的心,却又常常不如你的意。
快乐来了,最快乐的是自己;苦难来了,最苦难的也是自己。
所以,拥有一颗平常心,静静地看着世间万物,一切都会变得更加可爱,更加自在。
再比如房子。
作者在《说房子》一章中指出:“人活在世上需要房子,人死了也需要房子。乡下的要做棺、拱墓,城里的有骨灰盒。”
每个人一生中总是有房子的,大的也好,小的也罢;简陋的四壁也好,豪华奢侈的装饰也罢,终究都是需要的。只是,人是从泥土中来的,最后又化为泥土,任何形式的房子,生前死后,装什么呢?
装的是人,装的是自己!而这就像“囚”字,房子是囚人的,人在找房子,最后却自己把自己给“囚”了起来!
为了房子,不知道有多少悲剧:没有房子,女朋友走了;三代同房,用布帘相隔,夫妻不能早睡;单位里,社会上,多少人一辈子,就为了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还美其名曰:“家!”
一个冷冰冰的房子,不是家!
家是避风港,家是安乐窝,家是有温暖有人。只是有房子,不能算做家;只是徒有人,也不能算做家的。
于是,家就变成了在广阔的空间里把自己囚住的一根柱子。然而,有趣的是,却仍旧很多人贪恋,很多人努力去经营,直到一点点地占据满心灵的空间。
“家”不再是避风港,有了“窝”却并不一定有了安与乐!人生,还是烦恼的人生,并没有因为房子、家的存在而有所减少。人不能圆满,圆满了就要缺,缺了才能平安,才能持静守财。
“世上的事,认真不对,不认真更不对,执着不对,一切视为空气也不对,平平常常、自自然然,如上山拜佛,见佛像了就磕头,磕了头。佛像还是佛像,你还是你——生活之累就该少下来了。”
作者如是说,或许,拥有一颗平常心,静静地看着世间的一切,不强求,不贪恋,心,才不会那么沉重,才有空间和更多的时间去享受身边美好的事物。
自在独行!
独行是一场心灵的隐居,真正的洒脱来自内心的安宁。
一如《荒野地》一章中那片原本该长满庄稼的土地,却成了杂草肆虐蔓延的荒野地。
当作者一个站在月夜下的荒草地,看到地里有一人多高的荒草,繁荣得蓬勃而健美。
月夜下没有了风,也还没有到有露水的时节,草的枝叶和成熟了的穗实直挺挺地站立着,四周一片寂静,只听得到仿佛有一种草籽爆裂坠落的声息,又好像是昆虫在互相撕咬,这是它们的世界,自在而美好。
天地之间,人其实也是一棵荒草,在人生的原野里肆意疯长,只是命运的镰刀时不时会割裂白嫩的皮肤,给原野染上点点红色。
待到死过去几次,又活过来几次,一切都变得安静了,才发现尘世并不会让一个人孤独,只有自己能让自己孤独。
于是,弱者归于荒野,淹没在时间的无涯里;而强者开始奋斗,像飞蛾扑火般壮烈。他们“任性”,一意孤行,头破血流,终不停止。似乎只有这样,他们才可以说:“我这一生不虚此行!”
一生之中太过顺利,那就做不了强者,毕竟芸芸众生。困难和挫折并不是人生的必需,但绝对是成功路上的荆棘。
一个披荆斩棘的人,难免受伤。蛇是在蜕皮中长大的,金是在沙砾中千淘万漉出来的,按摩是疼痛后的舒服,而春天是历经了寒冬的凛冽后才款款而来,繁盛美好的。
既然如此,忽生忽死,忽聚忽散,短短数十年的人生光阴里,何不给让自己独行?该自在就自在,该潇洒就潇洒。
人生短暂,所有的一切都是过眼云烟。生是一次偶然,死是一次必然。何苦为了一些不必要的人、事、情、心而苦苦地追问。得到了如何?得不到,又如何?
活着的过程就是人生,不要求自己走出的每一步都是对的,只要求自己走出的每一步都是无悔的,都是自己想要的,这便足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