攀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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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风温煦,夕阳下一道影子被拉的好长。这个人就是我。

此时西边的太阳已经失去了热烈,我的世界摇摇欲坠。

我忍住不想流泪,曾经那么一个鲜活的生命在这个世界来过。

可是,她却是好像从我的全世界路过。

我和她相识是在浙江,这一年,我们上了同一所大学。

我一见到她,便感觉她带着轻轻的风和甜甜的雨,撒入我的心扉。

除了她之外,还没有人能够带给我这种清新的感觉。

就像是干涸已久的河床,等来了来自春天涓涓的溪流。她轻轻柔柔的流淌而过,带着芳草的清香。

她总说,你看,天上有好多的星星。

一颗...两颗...星子们牵着手,拥抱起来,点缀成了整片星空。

可是,当我仰头望向天空的时候,透过我树脂的镜片,我却什么都看不见。

我不禁怀疑,我们头顶的是否是同一片星空。

她说,我喜欢山川湖泊,喜欢四处旅行,在我死后,要变成一朵蒲公英,风去向哪里,我便去到哪里,要像风一样自由。

我说,你变成了蒲公英飞走了,我还可以去哪里找到你?

她眨眨狡黠的眼睛,“嗯,一个你找不到我的地方。”

站在这里的时候,我才发现,原来我从未真正的了解她,就像是拥抱一阵风,倏忽间消失。

曾经温热的体温,变成了一个麦芽糖一样甜甜的梦,在梦里氤氲着热烈的呼吸和蒸腾的香气。

我是如此沉溺。

她说,我喜欢你宽宽的肩膀和真诚的心灵。

我说,我喜欢你像星星一样闪亮的眼睛。

原来,我们也曾彼此间如此相爱。


可是,总有一天,不祥的日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悄悄地降临。

记不得因为一次怎样的争吵,她气的哭红了眼睛。

她转身离开了,抛开了我递到她手里的玫瑰。

列车驶过漆黑的夜晚,铁轨像沉默匍匐又垂死挣扎的藤蔓植物,蔓延出了我的视线。

她走了,没有一句告别。

我站在学校高山的花园,看着曾经一起栽种的鲜花,已经慢慢枯萎。

我一把握紧它的茎叶和枝干,我们感觉就像是握一盘流沙,除了慢慢浸透花瓣的猩红色,我什么都握不住。

嘀嗒,嘀嗒,我的心破碎了。

现在的我,又变成一个人了。像我从未和她认识一样。

我挖了个坑,把枯萎的花埋了。

也用一抔土,顺手埋葬了自己短暂的爱情。


我决定出发。

我要找到她说的自由自在的远方,那个我永远找不到的地方。

我望向学校四周,是的,她喜欢天空、高山、鲜花,可是操场边高高的围墙仿佛将这片天地都拘禁了起来。

这怎么能让她不渴望自由。

她要在高高的山岗上种满鲜花,要让鲜嫩的花枝铺满整片天空,她要让自己的生命飞过校园,飞过湖泊,飞过海洋。

在告别了学校这座围城之后,我去见了远在另一座城市的弟弟,要他用功读书,不辜负父母老师的栽培。

我自知,我不是一个值得托付许多的人。在作为一个优秀的学生、合格的儿子方面,弟弟远比我更能胜任。

我经历的所有一切使我充满困惑。也许,我的命运注定是一生探索,或者说是四处流浪。

我踏上了一条寻找的路。

我漫无目的的一直走,看着城市的霓虹熄灭,看着郊野的篝火升起。看着草原一点点褪色,看着冰雪一点点的覆盖。

我感到,我一直在攀登。

我走的这条路上,海拔不断升高直上天际。

我看到了朝圣者在向着雪山虔诚跪拜,听到了高原牧民在低声祈祷。

有人在歌唱,有人在舞蹈。有人在弹奏胡琴,有人吹着玉珈。

佛光照耀亮了这座高山雪原。

他们说,你要去的地方,就是藏民心中的珠穆朗玛。

它是神灵的眷顾和圣洁的化身。可以洗刷所有的冤屈和苦难,宽恕一切的丑陋和罪恶。

它是守护高山雪原的巨灵神,是通往自由佛国彼岸的大渡口。

在雪山之巅,有一块天然的一眼望不到边的湖泊。叫做天池。

穿过天池,可以穿越时间空间,抵达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五光十色,光怪陆离。渐渐地,一切又归于沉寂。


我想我可能坐着一辆疾驰的列车,车厢空空荡荡只有我一个人。

因为我除了呼啸而过的凛冽的风,什么声音都听不到。

我看到大雪覆盖的崇山峻岭,蜿蜒着向上攀爬,像是一条长着钢铁一样脊背的巨龙。

它也是要和我去一个地方吗?我不禁这样想。

可是,这一切都没有答案。这里只有积雪皑皑,森林覆盖。

我试着透过车窗向下看,我看到悬崖下面,依稀还有微弱的亮光。

那里是人间的烟火吗?

是正在生火做饭的藏民们吗?

我感到,自己离他们越来越遥远了。


列车飞驰,速度越来越快。

我看到树木离我越来越遥远 ,光从我的眼前一片一片的消逝。

浮光掠影。

我感到了车厢里的温度正在极速下降。氧气变得越来越稀薄。

与此同时,飞驰的车越来越快。

我的身体好像快要先一步飞出去了。

两只手不自觉的紧紧攥住了坐垫。

我感到时空扭成了碎片。 周围是碎片的被黑洞掠夺的光影。

我眼前发黑,陷入一阵黑暗。

片刻之后,光慢慢的出现了。

我看到一个眼眸里藏有无限星辰的女孩子,带着淡淡的笑容缓缓地从车站走出来。

她说,我曾经爱过一个人。他用所有的热情,所有的耐心和细心,陪我度过每一个夜晚。

曾经,他会一颗一颗的陪我数星星,直到我睡着。

可是,后来的他变了。

整晚整晚的喝酒宿醉,不回家,也越来越不耐烦。脾气越来越大。

他抱怨领导的不公平,抱怨同事的猜忌,抱怨父母没有给自己一个优渥的家庭,抱怨没有一个称心如意的女朋友,抱怨自己不幸的命运。

他失去了自信,也失去所有的阳光和笑语。

渐渐地,彼此的身体不再靠近,连独处的气氛都变得压抑。

他开始怀疑一切,摔碎一切,他限制我的人身自由,禁止和陌生人接触,可怕的控制欲像一头恶魔在他脑子里横冲直撞。

他摔碎了之前的合影相片,打碎了一起买的金鱼缸,连同之前美好的情分一起摔碎了。

玻璃碎了一地,水溢出了整个房间。

后来的他,甚至动手打人。狂怒的他像失控了的野兽,歇斯底里的嘶吼着,肆意攻击着令他看不顺眼的一切。

我的头上被他用手电筒砸出了一个血窟窿,我无助地向他求救,眼泪一滴一滴地往下流,可是抬头看到的,只是一双猩红的双眼。

嘀嗒,嘀嗒,我头上的鲜血流淌了一地。可是,他却朝着我笑。

我永远忘不了他的眼神。

他眼神里充满的,是轻蔑,残忍,暴虐和自私。

我的心,在这一刻死了。

我无法想象,是什么导致他变成这样的人。是平庸的日子让他感到厌烦,还是现实的残酷磨平了他的棱角?

我怀念的无话不说的日子,我怀念的那个彬彬有礼的阳光男孩,究竟去到哪里了?

我找不到原来的他了。

我也决定,不再挣扎着去寻找曾经的他了。

我要用我的方式,让他明白,错过一个真心爱你的人,要用一生去弥补和亏欠。

这许许多多的回忆,瞬间用上了我的脑海。

那天晚上,她抛开了我递给她的玫瑰花。转身跑进了铁道隧道黑漆漆的洞口。

随着列车呼啸而来,我看到她在车灯的光照下,哭的那么伤心。

“我恨你!”她朝着我大喊。

伴随着一阵耀眼的强光闪过,和刺耳的刹车声响起,一道带血的身影飞出了洞口,就像是一只破碎的风筝。

我忽然晃回了神,天哪,我到底做了什么,让她这么的绝望。

她曾经是我这辈子暗自许愿,发誓要娶的女孩啊。

怎么能够狠心这么对待她。

她曾经把我当成了全部,她说,“我来自一个很遥远的地方。我的家乡在雪山之上。我很高兴能够来到这里读书,在这里认识你。”

血泊之中,她已面目全非。

我抱着她的被鲜血浸染的身子,浑身颤抖,泪水瞬间模糊了我的双眼,在四周警笛声和哭喊声下,我失去了意识。

夕阳西下,我独自一人站在学校高山的花园里。

这里的鲜花已经枯萎,我深爱的她永远长眠在了这里。我把所有有关于她的一切,都埋葬在这里。

今天,我要给你一个交代。

我将把我自己也埋葬在这里。


从天边跳出一道金光。

就像是日出。

老天归还了,我获得视线的能力。

我惊叹这自然的伟力。

感觉一切豁然开朗。

如果有来生的话,我会学会如何爱你。

从高山上一跃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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