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数

“八九多少？”

“八九？八九六十四。”

“多少？”昨天背了一天的九九乘法表，今天提问还是不会，我看了一眼儿子强压下去了怒火。

“我...我忘了。”儿子眼睛大大的，眉毛弯弯的，睫毛也特别长。此刻抬头看着我，皱眉加抬头纹，他好委屈。

我儿子叫小城，我没能上大学成为城里人，只能希望孩子可以好好学习将来找个好工作落户进城。最初的希望是儿子可以去北上广深等大城市，刚出生时一直喊大城，现在上小学二年级了，从成绩来进我们县城都困难，慢慢的就改喊小城了。

我上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平时的考试成绩很差，语文数学加起来也就30分，在班里稳居倒数第二。老炮是倒数第一，经常有同学说他傻，我却觉得他很聪明只是不喜欢上学。班主任是我表姑，期末考试结束后，她安排我留级。

第二个小学三年级开学了。老炮本来要跟我一起留级，他妈却托关系让他上五年级，说是想尽快初中毕业出去打工。这下，留级的效果就很明显了，我在第二个三年级成绩稳居倒数第一。这年的倒数第二是个女孩，我们都喊她大美丽，她确实很好看，我学到的夸女孩子好看的第一个成语是天生丽质，我当时认为这个成语只能用到大美丽身上。很少有女孩子成绩这么差，所以就有同学私下说大美丽只臭美不学习。没有女孩跟大美丽玩，我就跟她大美丽关系比较好，我认为他成绩不好使因为她刚从城里回老家还不适应，不过我也不理解她为什么一整年都没适应。

村里小伙伴都说我晚上吃化肥，白天鞋里放化肥，不然我怎么三级就身高一米七三。其实他们知道的，如果不留级我现在已经在读初一了。表姑说，为了孩子以后可以跟上学习课程，以后小学升级都要考试，很明显这事是在针对我，我又要上第三个三年级。

第三个了，上学期成绩依然不理想，大美丽回县城了，这学期没人让我抄作业，有点想她，不知道她回到她的地方成绩会不会好起来。下学期还没开始，表哥在县城给我办了一个假身份证，仅仅几分钟我就长到了十八岁，没等到开学，我跟着表哥去了深圳。我辍学了，虽然最后一个三年级没上完，但是前面还有俩，我琢磨着我的学历应该可以算是小学三年级。

这是我第一次辅导儿子学习，我坐在他身边，听他一遍又一遍的读九九乘法表，我目光呆滞，他声音嘹亮。三分钟后，小城说累了，我看了看他，我明白要降低学习难度。

“二十七加十九等于几？”这是小学一年级的题，我琢磨着小城应该差不多会。

“二十七加十九？三十五，等于三十五。”

“什么！等于三十五？”我挥起右手，如果打下去，这应该是我第一次打孩子。

我打工十几年，做过很多工作，在工厂拧过螺丝，给企业当过保安，在工地搬过砖，给大厨打过杂......我不记得自己做过多少工作，经历过各种各样的事，遇到过形形色色的人，我运气很好，无意中见到了我的贵人大美丽。

我在一个电子厂流水线车间看见了大美丽，天生丽质，走到哪里都在发光。我觉得在流水线上学不到技术，已经计划换个工作。一个车间只有一个主任，这家电子厂很多车间，只有这个车间有一个副主任，据主任说如果新开车间就让大美丽当主任，她干了四年，工厂一个新车间没开。我23岁时还没有一技傍身，大美丽夸我“老大徒伤悲”，我也很听话回老家开始学厨艺做厨师。

我26岁那年正式掌勺当厨师，27岁和大美丽结婚，结婚时她已经考了好多证书在老家一个私人幼儿园当幼师。大美丽的父母并不同意我们的婚事，认为农村脏乱差，担心闺女不适应农村生活。大美丽说我很好，虽然我自己没感觉到有多好，但在她的坚持我们才能够结婚。我常年在外，小城从小就由大美丽辅导学习，家里有个幼师，我一直相信小城成绩肯定好，将来进大城市让他姥姥姥爷刮目相看。

大美丽按下我挥起来的手，示意让我离开，她来辅导。

“九加七等于几？”大美丽出的题目更简单了。

“九加七？九加一等十，再加一等十一，再加一等十二......等十五，九加七等十五。”小城皱着眉，很不自信的说。

“九加七等于十六，记住了儿子，下次不能错了，出去玩吧。”大美丽让我儿子小城出去玩了！

大美丽朝我微笑一下，就到院里练习幼儿园新编排的舞蹈去了。

小城拿起奥特曼卡，边跑边笑边喊小伙伴的名字，快跑出大门时，回头看了我一眼，这时的小城，眼睛里有光。

我看着小城跑远，拿起手机打通电话：“老炮，在家吗？晚上再喝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