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我的写作生涯
对我来说，即兴性的文学创作，即兴地写信、写回忆录、做书面翻译外等，我是有较浑厚的兴趣的；但专业性的论文写作、不熟悉领域的专著或专著章节的写作、全新学科的教材编写等，因过于辛苦，是谈不上“有兴趣”的，“有”的只是不那么情愿的“辛苦劳作”。本单位的一位副校长曾评价我，说我的写作是“率性而为”的；一位大学老同学则认为，我是边玩边干事业的，不经意间将应该写的都写了。可以肯定的是，我并不是一个执著的或勤奋的写作者。
回顾一下可知：我读小学、初中时的作文水平与能力并不怎么样。读高中时作文水平与能力却从众多同学中脱颖而出，所写的作文，常被老师拿到其他班级去朗读，有时则被转抄到学校的黑板报上。有时老师布置一篇作文，我却写两篇交上去。这些大概与班主任兼语文老师高俊兰女士对我的偏爱有关。
文革后期读中师时，作文能力也许算得上出类拔萃。在本书的有关章节中，我曾说过，当时我的一位语文老师用红笔在我的作文后所做的评语，有时比我的作文还长。有一次他甚至在批语中说：“我相信将来一定会在报刊杂志上读到你的文章。”
大学时代无作文课，除写过几首诗与若干书信外，我也没有从事过其他课外性质的写作；但我上大学前就是如东县比较有名的高中毕业班语文教师，较扎实的语文基础、较好的中文书面表达能力与较突出的理解能力，促使我在英语学习与翻译方面又一次从全班同学中脱颖而出。直到现在，我仍然认为我在英语文字翻译方面的能力是比较突出的。
参加工作后，我的写作生涯多数情况下与教学与科研有关，有时甚至与职称评定有关；但很多时候，写作活动确实是“率性而为”的。
我这一生，主要作品是专业论文、专著、教材，次要作品是回忆录、日记、书信、翻译作品及自己创作的诗歌、小说、散文等。其中的大部分已公开正式发表或正式出版，少部分发表于我在新浪网、简书网的实名博客，还有很少的一部分从未公开过，个别作品已丢失了。正式发表或出版的文字，大约有200多万字。未正式发表或出版的文字（包括在博客中公开展现的作品），大约有100万字左右吧。
一、专业著述的写作
在专业著述的写作中，写高水准专业论文是件较辛苦较困难的事。在这方面，知识分子中有相同体验的人太多了，因而无须多说。
记得我发表在国家级权威杂志《教育研究》上的论文《中师教育专业课程改革刍议》，前后共花了一个月左右时间。而发表在另一家国家级刊物《课程教材教法》上的论文《实施新〈三年制中等师范学校教学方案〉的若干问题》，由于是以项目研究参与者的身份写的，由于熟悉有关情况，大约只花了一个星期左右。
我最艰苦的专业写作，是专著《语文教育：让实验说话》第一章《我国语文教育的历史经验》的写作。写这一章的目的，是概括和总结中国3000多年的语文教育历史经验。看了大量的资料后，由于不知道如何入手，找不到可行思路，我常常一个人冥思苦想而不得要领。有时我一个人坐在家中客厅的椅子上，陷入沉思，一动也不动，时间长达两三个小时。这种艰苦的状况，持续了一年左右。最后，其他文献启发了我的灵感，我决定从“语文教育的基本目的、阅读与写作的关系、教材、教学方法四个方面展开回溯与总结，概括出极其重要的历史经验。由此，读者能清楚地看出当前语文教育诸多方面的历史渊源。后来，《语文教育：让实验说话》一书，于2002年由上海人民出版社正式出版。
国家精品资源共享课程配套教材《小学课程设计与评价》的主编工作，也是很艰苦的。由于从事这项工作的过程，也是创立一个全新学科的过程，年轻的学者限于学术积累，恐怕是不可能较好完成这一任务的。对我来说，虽然艰苦，虽然工作量巨大，但由于有深厚的学术积累，有成熟的价值观，有教材编写经验，熟悉教师教育专业课程教材与教学实践，熟悉小学各科教学，编写工作还算顺利。不过编写工作基本完成后，与特聘审稿专家、出版社三审编辑的沟通工作，却是比较艰苦的。其中的难点之一在于：出版社三审编辑，往往是学中文出生的博士、硕士，他们虽有很强的责任心，但不熟悉教育学、课程与教学等领域的专业知识，在特定领域更谈不上有成熟的教学价值观。而与特聘审稿专家沟通的主要难点，在于相关的教学价值观的不同。相比之下，与专家们的沟通较为容易，与出版社三审编辑的沟通较为艰难。但编辑们责任心强，对主编十分尊重，对此我颇为欣赏。
二、文学作品的创作
在小说创作领域，我并没有刻意耕耘，也没有突出成绩，但十分“率性”地做过尝试。知青时代，我曾写过一篇小说，投到《新华日报》副刊，遭到退稿。小说的标题与内容已完全忘却，但可以肯定的是创作水准并不高。别忘了，当时的文学创作，强调“三突出”。中年时代曾与三位网友合作，创作了网络接龙小说《网缘》。这个作品的主题，是用故事批判当时比较流行的“网恋”。小说的特征之一，是充满文人情怀。这个作品的大部分是我创作的。2004年，我对全部文字加工润色后，以“夜色水明楼”为笔名，将其投到著名文学网站《榕树下》，并得已正式发表。不过，据说如今的《榕树下》网站，由于营运经费方面的问题，几易其手后，已不幸关闭了。还好，我的电脑中有小说原稿。
至目前为止，我在文学创作方面的代表作，大概要算散文诗《无名溪》吧。这个作品，是写给一位大学时代的学妹的。作品用艺术化的手法，展现了我们这帮同学的思想境界，概括了我们的成长过程，歌颂了纯洁而宝贵的同窗情、学友情。作品是从记述华东师范大学校河“丽娃河”名称来源的传说开始的。后来，此文发表于我在新浪网的实名博客。需要补充说明的是：我的这位女性学友具有播音特长，是当时华东师大的“播音一姐”，因此文中将她比作善于在高空中鸣叫的布谷鸟；文中将我所在的班集体比作一棵“垂柳”；文中的句子“一只小巧的手，将我从那棵垂柳上折下，随手扔进丽娃河中”，熟悉我毕业分配前后情况的大学同学，一定理解这句话的含义；而“无名溪”比喻离开华东师大与丽娃河后学友们的友情天地。
无 名 溪（散文诗）
——致C.W.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浪花无情人有情，情愫总是初衷。
大江入海处，是东方著名的天然良港。曾几何时，这里开始出现人山船海，南北英雄在此崭露头角，中外冒险家在此大展图雄。
这里既是“冒险家的乐园”，也是梦幻家的“伊甸园”。在众多投机商飞黄腾达的同时，多少爱情种子，在此深情播种！
在这座城市的西部，有一个偌大的园林。一条不知名的小河穿园而过。每当春风荡起，混浊的河水总是不安地涌动。
春夜，蒙蒙细雨中，一个美丽、善良的白俄少女在河岸上缓缓徘徊。她的心，无时无刻不在思念自己的白马王子——一个贫穷而善良的本土书生；父亲的拒绝与阻挠，让她心碎，绝望。在东方天际现出微白的时刻，姑娘纵身投入河中。
天亮后，人们在打捞姑娘遗体时，惊奇地发现，原本十分混浊的河水，骤然变得清澈如镜。太阳升起后，河水闪闪发光，宛如少女的双目。风儿掠过树稍，发出“之乎—之乎”的鸣声，像是书生深情的吟诵。
这位少女，名叫丽娃。她的父亲，是园子的主人——流亡上海的白俄贵族彼得罗维奇。
从此，人们称这条小河为“丽娃河”。从此，人们将丽娃河看作爱情河。从此，丽娃河畔的“书声”与“爱情”如影随形，休戚与共。
斗转星移。一场劫难过后，我成了丽娃河边一棵垂柳上的绿叶新枝，你是栖息在这棵垂柳上的红嘴杜鹃。在丽娃河的“百草园”中，舞姿最劲的是“杨柳”，歌声最美的是“布谷”。
每当曙光即将出现时，你总是深情呼唤——“白俄小姑，白俄小姑”。每当晚霞即将消失时，你总是悄悄警示——“移步书屋，移步书屋”。
每当河岸边的石櫈上坐满手不释卷的青年学子时，你总是执著鼓励——“读书布谷，读书布谷”。每当岸边的荷花池畔出现相拥而坐的恋人时，你总是为情祈祷——“来日眷属，来日眷属”。
正如诗人陆游所说：
时令过清明，
朝朝布谷鸣，
但令春促驾，
那为国催耕。
在那些“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的日子里，作为那棵硕大垂柳上的一根柳条，我总是凭借青春的活力，随风舞动身躯。绿色的柳叶在枝间绽放，白色的柳絮在周边飘扬。我的舞态，既像在探求宇宙间的奥秘，又像在赞赏你的歌声。
冬去夏来，在经历了1500个日出日落后，“枝头杜宇啼成血，陌上杨柳吹成雪”。你拍打着疲惫的翅膀，顺着丽娃河水，向下游飞去。一只小巧的手，将我从那棵垂柳上折下，随手扔进丽娃河中。我顺着河水，循着你的身影，向丽娃河下游漂进。
最后，我们驻足于丽娃河下游的一条溪流边。你栖息在溪流的北岸，涅槃为一丛璀璨的杜鹃花；我扎根于溪流的南岸，成长为一棵碧绿的垂柳。
这是一条生机勃发的无名溪。溪水顺着山坡向东流动，时而蹦跳奔跑，欢快淋漓，时而沉思静行，理性十足。
溪流两侧的山坡，总是披着绿色的盛装，其间，有挺拔的青松、翠柏，有繁茂的山茶、玉兰，有丰盛的草地、灌木。
披着盛装的山坡，总是繁星似地点缀着五颜六色的野花。黄的是野菊、刺玫与含笑花，白的是百合、马蹄莲与六月雪，紫的是牵牛、鸳鸯茉莉与曼陀罗……
在绿色的世界里，在星星般闪耀的群芳中，你是惟一的鲜红夺目的精灵。你总是带着丽娃河的灵气，杜鹃鸟的风骨，以你的红硕花朵，点缀着这条无名的溪流与周边的山峰。
乡间，人们用“映山红”这一富含神韵的名称来称呼你。当代词人左河水在《杜鹃花》一诗中这样描摹你的身世与韵风：
烟云凝艳万山丛，胜似朝霞比彩虹。
遥想蜀君求醒世，舍身啼血映山红。
在汨汨而行的溪水边，你的神韵与风骨时时感染着我。我顽强地伸展着须根和枝叶，执著地放飞洁白的柳絮，竭力演绎平凡而扎实的理想，展示生命的荣耀。
请看贺知章的《咏柳》：
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
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
清晨，风儿吹过。你轻轻舞动花朵，向溪流致意；我缓缓舞动柳枝，向朝阳问好。
正午，雨儿掠过。你挥动绿色的枝叶，抖落一串又一串晶莹的水珠，奏响生命的节奏；我承接剔透的雨露，挥洒一枝又一枝翠绿的柳枝，跳起欢快的舞蹈。
晚间，月朗风轻。你侧耳聆听无名溪的神韵，畅想下一轮朝阳的灿烂。我痴心追索亿万年的宇宙，遥望五千年后的道路与梁桥。
严冬时节，北风呼叫。我舞动满身枝条，为你朗诵唐温如的名句：“西风吹老洞庭波，一夜湘君白发多。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仲夏时分，繁星满天。我们静静观赏缓缓东去的溪水，遥想百川千流归大海的盛景，深情追忆丽娃河的粼粼光波。
2017年8月21日
我这大半辈子，时不时地写一首或几首诗，或与好友交流，或记录自己的心态，或以此记录值得记载的事情。在前面的篇章里，我已录入若干首旧时的诗作，这些诗既记录了当时的生活与所想，又记录了与好友邓同曾先生、冒亚平先生等人的友谊。
我最喜欢夏季，于是曾随手写下此诗：
在师大读书期间，正值朦胧诗如日中天。1981年１月，有感于理智与情感的冲突，我写下这首诗：
朦胧诗
我说他是善良的魔影，
他说宙斯只怕他的声音。
我说维纳斯的烈火在心中焚烧，
他说：万岁，冰封的友情。
我要宣战，向那苍蝇与鸣蝉，
他嘲笑我：竟不知雨儿就要来临。
我举起拳头，向普罗米修斯，
他扬起芭蕉，扇得寰球清冷……
这首诗，也许有人能准确解读；但大概没多少人知道此诗的成因与后续故事。
多年前，我曾在杭州游览保俶塔。2015年10月23日，我模仿《再别康桥》，写下这首诗：
保俶塔
轻轻的我来了，
正如你轻轻的走；
你轻轻地招手，
迎接无妆的秋。
那塔下的杨柳，
是夕阳下的新娘；
波光里的重影，
在细语中荡漾。
千年的故事，
在塔边流传；
塔下的碧波，
印着你眼眶的忧伤。
不眠的静夜，
无声的塔影；
飞架的彩虹，
似海的深情。
轻轻的我走了，
正如你轻轻的来；
风，是我的思念，
雨，是你的情怀。
2016年11月30日，由于感叹生命的短暂与宇宙的浩渺，我写下如下诗篇：
天 韵
不要无休止地追索星空的延伸，
不要痴迷地思考社会的前景，
请闭上疲惫的双眼，
倾听美妙的天韵……
请看喷薄的朝阳，
分分秒秒，不停地上升，
演绎蓬勃的生机，
践行灿烂的行程。
请迎着飒爽的秋风，
听他咏叹般的低吟，
落叶在感动中起舞，
野草在喜悦中抒情。
当明月悄悄升起，
我们一起欣赏满天星辰，
在万籁俱寂中，
品赏阵阵虫鸣……
前不久，有感于时事与自己的心态，我写下《晚秋偶咏》：
晚秋偶咏（组诗）
其一：古城白鹭
车龙喧嚣日，寂寞伴古城。
秋河飘落叶，白鹭展孤影。
新船远航意，旧鸟近飞情。
岁月频交替，夕阳映水心。
其二：远方战事
国力，在岁月的流淌中变更，
利益，在战火的燃烧中交换。
谋略，在残酷的斗争中摆短，
理智，在极致的危机中考验。
其三：商场丽人
商场育能才，丽人昼夜忙。
赚得千金在，迟暮又何妨？
其四：相濡与相忘
庄子说，“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那是因为，江湖让鱼儿尽欢。
有时，相忘比相濡更快，
有时，相忘比相濡更难。
我十八岁开始写诗。这里所展现的，大概是其中的十分之一吧。
三、回忆录与《翠湖日记》的写作
退休后，我主要写回忆录《今生来世》与知识、评论、感想荟萃《翠湖日记》，目的之一是使自己退休后的生活更充实，更有意义，并给后辈留下更多的精神遗产。
这二者加起来，大约有五六十万字吧。目前，《今生来世》即将完成，《翠湖日记》已经完成，我的写作生涯也许已接近尾声了。不过目前我身体还算不错，思维也还行，在今后那些空闲无聊的日子里，我说不定会试试写网络小说。
大约十多年前，我在上海师范大学开会，曾顺便看望在上海师大工作的大学同学，班级“大姐大”张虹学姐。交谈中，大姐要我代表咱们班级，为后代留下点东西。我告诉她说，咱们班人才多的是，我没资格代表大家。大姐却对我说：“哼，你当我不知道？我什么都知道。”最后，为了不让大姐失望，我勉强答应了大姐的嘱托。今天看来，我算是兑现了自己的承诺吧。
初写于2018年6月27日
完成于2022年11月5日
改定于2023年1月30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