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意思没快乐。人躺在床上醒了,睡不着,想起文字这件事也如同嚼蜡,索然无味,脑子里塞满了它的原料,可就是不想把它们按照什么排列顺序加工出来,太累了,一锅粥就一锅粥吧,让它自然风干成米糕吧,什么都不想想,什么都不想睡,儿子昨晚吃了两片奥氮平,能听见他沉沉的呼吸声。他去石家庄照顾老人,被一通人数落奚落一个星期后,又被告知父母几个月前的矛盾冲突,等等,开始不睡觉,开始加重咳嗽的排毒作用,释放自己,在放肆的目光中胡言乱语,被指责是缺乏教养和失败的教育,而第二个星期过后被当地专家诊断成“谵妄”。
我抱着被子从书房出来,把自己埋在客厅的沙发里。他晚饭前只穿一条三角裤衩,光着脊背,趴在这沙发上剧烈咳嗽,要求买这买那,并威胁不吃药不去医院,他控诉小时候我对他冷漠的眼光,一直盯着他的错误,要求我跪下给他和她妈道歉,说对不起,因为那眼光直视着他是不尊重,伤自尊。我反问道,你现在盯着我的目光是什么,是尊重吗,是自尊吗?然后转身回厨房,发誓不听劝就必须住院,哪怕捆在床上,像北大六院碰到的学设计的临沂女孩讲的那样无助,因为没有控制的身体和意识无所谓自我。灶台上蒸米饭的铁锅“吱吱”冒着蒸汽,感觉眩晕来袭。
不止一次,不止百次地跟他妈妈说,任性是恶魔的孩子,不能因为生孩子功劳一大块就独占教育大权,听不得他人理性和善意的劝告与建议,完全按照自己想象的世界做这做那,克隆自我,那么有性繁殖的婚姻还有什么意义?不仅身体多病,而且性格脆弱,整个人依然幼稚,依然无明,依然像他妈妈那样天真的很多生活与社会常识缺乏,女孩子天真还好,女人将其演化成无知,男孩子就是同学戏谑的“傻X”,男人就是笨蛋。这一切的发生发展还少不了一种肥料,那就是“爱”,无条件地纵容,有如改革十年最大的失败是“教育”,必然想到尼采的话。
那女孩妈妈说要连续吃药两年,不休学不退学,可我依旧心存侥幸,他现在的完全释放,其实并不陌生,此前已看见这些无拘无束的内心恣意疯狂的幻想,听见他在人前人后嘟嘟囔囔的自言自语,只是碍于文化习俗与社会道德的框架,没有暴露出来,此时此刻,他内心全部的想法,无遮无拦地告知众人,我原本如此,就是长成这样,无所谓好坏,只是真实,双相情感障碍狂躁期的真实。黑暗中,我给自己围了一条黑色围巾,心里难受围什么都是冰凉的,这不是家而是囚笼,就像诺亚方舟并非动物乐园的天堂,而是一只漂浮的囚笼,头沉眼酸可能要睡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