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莱坞似乎越来越热衷于游戏改编电影,尽管在过去20年间没有一部称得上真正意义的成功。2016年有4部游戏改编电影上映,包括《魔兽世界》、《愤怒的小鸟》、《生化危机:终章》和《刺客信条》,然而也不过再次印证了游戏改编电影的魔咒。
和如火如荼的漫改电影相比,游戏改编电影仿佛成了一个噩梦,但仍有前仆后继者不断试水,也许看中的正是游戏玩家这个有待开发的巨大市场。好莱坞投资过亿美金的电影通常会优先选择已有大批固有观众的领域,比如续集、翻拍和漫改电影。
当我们说一部电影失败时,通常包括两方面含义,商业的失败或艺术的失败。前者直接体现在票房回报上,由广大观众来决定;后者则来自影评人或奖项的评价,由专业人士来决定。而大多数游戏改编电影的失败,从前端的剧本改编一环就已经存在诸多问题。
电影的改编来源多出自于戏剧、文学、漫画,而游戏则算是其中比较新颖的领域,但有一些改编原则是可以通用的。把内容从一种媒介转化到另一种媒介,正如从一种语言翻译成另一种语言。游戏语言翻译成电影语言时,不可避免地会造成“翻译损失”,普遍公认的一项就是游戏的互动性在电影中完全无法呈现。
游戏最迷人之处在于它创建了一套独特的世界观和操控体系,玩家可以有相当程度的自由来进行探索和选择,并且在不断的反馈机制中成长,角色和情节反倒在其次。电影则恰恰相反,它依靠角色和故事来推进,并且完全依照创作者的意愿。
大多数游戏改编电影会选择高度还原游戏中的细节,比如人物造型、建筑和环境、游戏中的文化等,却恰恰忽略了作为一部电影最重要的元素:角色和故事。尽管“忠于原作”通常被当做褒义词,但选择保留或舍弃原作中的某些元素可能是个更棘手的课题。
有趣的是,一些借鉴了游戏叙事结构的电影反而获得认可,比如《雪国列车》中柯蒂斯从列车末端开始经过一节又一节不同的车厢,一路杀敌冲向终极Boss所在的车头;《明日边缘》中威廉不断循环死亡保存进度;《歪小子斯科特》中斯科特需要逐一解决掉7个对手以赢回女神;《怒火攻心》中查夫为了维持中毒心脏的速率不断在街头惹祸。
迄今为止拍得最像游戏的电影是《寂静岭》,尽管仍然被影评人视为不入流之作,但却收获了游戏玩家的广泛赞誉。女主角罗斯在寂静岭落单后,利用沿途的设施比如地图、巴士路线图行进,搜索后会得到一些道具如手电筒、钥匙、匕首,需要根据墙上的字、教室的作业本等提示来一点点解开谜题,最终通关后的奖励就是这个恐怖小镇的真相。
《寂静岭》选择还原游戏中令人毛骨悚然的氛围,比如一闪而过的身影、不远处窸窸窣窣的响动等,以及解迷过程中抽丝剥茧般的神秘感。而压抑的恐怖氛围和精巧的解谜过程恰恰是游戏原作的精髓。
同为恐怖游戏改编的《生化危机》则另辟蹊径,完全摒弃了原作中末日生存的无力感,极力符合好莱坞类型片中的科幻动作片。作为如今最长寿的游戏电影系列,15年间共推出了6部,每一部的投资都控制在五千万美金左右,票房却每部都过亿,累积票房超过10亿美金。
商业上的成功使《生化危机》成为其他游戏改编电影效仿的对象,但随之而来的是玩家的恶评。这可能是最不像游戏原作的改编电影,除了保护伞公司、T病毒和丧尸,已经几乎找不到游戏的影子。
女主角爱丽丝是完全原创的人物,游戏中的主角诸如吉尔、克莱尔、艾达·王和里昂都成了电影中无足轻重的配角。导演保罗·安德森坦诚表示,我们尽量让电影看上去不像个游戏,这是其他游戏电影常犯的错误。也许他是对的,《生化危机》选择了更广泛的电影观众群体,而不是讨好游戏玩家。
在最新一部《生化危机:终章》中,也只有打字机和地狱犬的出现能让玩家们眼眶一热,毕竟这也是电影中仅有的向玩家示好的讯号。
保罗·安德森选择塑造一个女性动作英雄,并使她成为该系列的核心,扮演者米拉·乔沃维奇正是他的妻子,这个量身打造的角色完全符合米拉凌厉的气质,使她成为为数不多的女性动作明星。
这可能算不上是令人满意的改编,但却是“聪明”的改编,与其小心翼翼地遵循原作剧情,不如呼应流行文化来个顺水推舟。然而结果就是,浪费了《生化危机》中探索荒废之城的诡秘感,随时可能遭遇在黑暗中伺机而动的敌人的紧张感,以及作为幸存者如影随形的绝望感等经典设定。
也许保罗·安德森深知想要同时满足普通观众和玩家的需求几乎是缘木求鱼,不如退而求其次只借鉴游戏中更流行、更商业的元素。
和《生化危机》自创女主角不同的是,《古墓丽影》中安吉丽娜·朱莉从造型到个性完全符合劳拉·克劳馥的形象,这个系列却只拍了两部。从游戏到电影,《古墓丽影》也许正如前所述,选择了错误的还原重点。
游戏中的劳拉首先是一个考古学家和冒险家,其次才是一个动作明星。在电影里,她标志性的装束很容易还原,但她惊心动魄的冒险历程却显得肤浅。我们跟着游戏中的劳拉潜伏进埃及金字塔、穿梭在布满玛雅人遗迹的热带丛林、翻越罗马角斗场遗迹、在秦始皇陵大战兵马俑。一边周游世界一边寻找文化积淀的宝藏,这些奇幻旅程在电影中却并未得到体现。以至于我最初对《古墓丽影》的期待是像《夺宝奇兵》那样精彩的冒险片,但最终看到的却是一部平庸的动作片。
2001年上映的《古墓丽影》投资超过1亿美金,是截至当时投资最大的游戏电影,2010年的《波斯王子》更是豪爽地掷出2亿美金预算,去年的《魔兽世界》和《刺客信条》都投资过亿美金,然而票房却都差强人意。
《刺客信条》很有可能会成为继《波斯王子》之后票房回报最差的游戏电影。两部电影有很多惊人的相似之处:首先是一流的制作团队,《波斯王子》的导演是曾经执导过《四个婚礼和一个葬礼》的迈克·内威尔,《刺客信条》的导演贾斯汀·库泽尔上一部作品是在戛纳电影节收获好评的《麦克白》;其次是奥斯卡级别的演员团队,《波斯王子》的主演包括杰克·吉伦哈尔和本·金斯利,《刺客信条》更是有迈克尔·法斯宾德、玛丽昂·歌迪亚、杰瑞米·艾恩斯、迈克尔·威廉姆斯、布莱丹·格里森、夏洛特·兰普林这样的梦幻团队;最后是过亿美金的大制作预算以及实力强大的发行公司,《波斯王子》由迪士尼发行,《刺客信条》由二十世纪福克斯发行。
当然不要忘了,两款游戏原作的制作公司都是赫赫有名的育碧,《刺客信条》是完全由育碧主导制作的电影。即使具备了公式中所有的优良配置,最后的结果仍然让人大跌眼镜。
《刺客信条》的116分钟竟然让人有些难熬,故事枯燥沉闷,男主角卡勒姆·林奇穿越到15世纪后发生的情节毫无章法可言。这个角色被设定成具有暴力倾向的危险分子,被称为“猛兽”一般的生物,可是大多数时候迈克尔·法斯宾德表现得更像是一个迷茫的美男子。
《刺客信条》其实有个不错的故事,卡勒姆·林奇是一个死刑犯,在行刑当日被一个秘密机构带走,当成试验品用基因记忆技术回到自己祖先生活的15世纪的西班牙。他的祖先阿奎拉是刺客兄弟会的一员,作为圣殿骑士团的天敌,保护着可以控制自由意志的伊甸园苹果。两个古老的组织已经存在并且斗争了几百年,时至今日仍然藏匿在现代社会中。
电影用了较大篇幅在现实这条线上,反复强调自由意志的重要、消除暴力的决心这些观众早已熟知的意图,而另一条更加吸引人的故事线——刺客的人生,却并未得到完整展现。
在游戏原作中,玩家可以体验作为刺客,隐匿在历史悠久的古城中的冒险生涯。你可以偷偷摸摸地躲过警卫的视线,鬼鬼祟祟地出入民宅,神不知鬼不觉地完成任务后全身而退,来去自如地在屋顶跳跃。刺客这个职业最吸引人的莫过于此,你的敌人永远不知道你是谁,你在哪里,你何时出现,又是何时溜走的。
然而电影中刺客的神秘性完全没有了,逃起命来恨不得闹得全城都鸡飞狗跳,好不容易爬到最高处来个信仰之跃,可这跳得也太过潦草。高空跃下击杀敌人、墙头跑酷和绳索行走还有些游戏的味道,但我还是怀疑主角的职业大概是潇洒的猎人,而不是谨慎的刺客。
游戏改编电影的潮流已至,越来越多的游戏正在改编日程上,《生化危机》导演保罗·安德森正在筹备另一部同样出自Capcom的游戏电影《怪物猎人》,《变形金刚》导演迈克尔·贝有望执导育碧出品的《幽灵行动》,汤姆·哈迪将主演《细胞分裂》,其他将会改编成电影的游戏还有《生化奇兵》、《质量效应》、《我的世界》和《俄罗斯方块》。
适合改编成电影的游戏最好能有一个丰满的人物和线性的故事发展,但名单上仍然有《俄罗斯方块》这样令人匪夷所思的存在。
从过去这些游戏电影的是是非非中,能够积攒不少经验教训,游戏中的世界观、人物、文化体系、叙事架构、氛围、核心剧情等,在改编成电影的过程中势必做适当的增删,而保留哪些重点元素可能是成败的关键。
现在的电影都想要架构一个宇宙,然后不停地拍续集,而对于游戏改编电影这个先天就营养不良的品类,不如先把第一部电影的故事完整地讲好。《刺客信条》看上去就像个没有讲完的故事,最后的结局显然是为了给续集留下伏笔,而什么时候能够有续集,已然是个未知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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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引用:
《改编的艺术》,[美] 约翰·M·德斯蒙德&彼得·霍克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