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梅花开》第九章长篇连载9

(上接第八章长篇连载8)

第九章

当我跨过离村一里远干涸的水湾时,我奶奶家的阿黄来接我了。它不停地摇晃尾巴,头在我的腿上不停地蹭。我很喜欢它,每次它都会来接我,不知道它是怎么知道的。我回家时,它总能把我送到水库西边的大沟旁,我才用石头吓唬把它赶回去。

阿黄转移了我的注意力。我呼唤着它,带着我忠诚的卫兵,一前一后急切跑向我奶奶家。

我奶奶家住村最西边,前后种了很多树。草堆西侧有块田,农忙时做收晒粮食的场地;靠草垛一侧有一排柳条,刚长出新嫩的枝芽。我爷爷常用它们来编篮编筐。我奶奶种的菜品种很多,也会打理,我最爱吃她腌制的韭菜。

我爷爷比我父亲还老实,在没搬家前,常被同家兄弟欺负。我爷爷奶奶带着我小姑搬到南冯,也是文平外婆家所在的村。他们都特别疼我。我也最喜欢去我奶奶家,几乎寒暑假有一半时间在那度过。在睡觉前我爷爷常给我讲故事,很多故事反复讲了很多次,可我还是听得津津有味。他们村里人都认识我,也很喜欢我;常和我开玩笑,“又来奶奶家了,粮食吃完看你怎么办?!”我大声回答:“去你家吃!”逗得他们哈哈大笑。

我有两个姑姑。大姑父在别乡供销社上班,他们有三个儿子和两个女儿。我们两家人见面不多,所以感情不是很深。我小姑还没出嫁,特别疼我。就在过年期间,媒人来向奶奶提亲,想把小姑嫁给同村的人,也是我大舅妈娘家人,辈分算她堂叔。我还有个二叔,他只有一个女儿——也是我妹妹。他们和妹妹的外婆家同村住。早些年,我二叔和我父母关系不好。那是我二叔当兵复原和我二婶结婚后,好几年都没孩子。在我爷爷奶奶的撮合下,把我小姐过继给我二叔养。不久,我母亲想念小姐,不放心就去看她。我小姐头发既脏又臭、乱蓬蓬的,身上好多虱子。我母亲质问我二叔和二婶,双方大吵一架。当天我母亲强行把我小姐带回来了。后来我二叔有了孩子,也认识到自己的不对,和我父母修缮了关系。这也让我爷爷奶奶一直悬着的心放下来。目前他们最大的心愿是我二叔能有个男孩。

我爷爷在修农具,最先看到我,哈哈笑着说:“阿黄往湾里跑,我就知道你要来。”

我奶奶和我小姑在给菜地浇水。我奶奶停了手里的活,看着我手里的水桶:“你没玩水吧,不能玩啊!”

“妈,大惊小怪的,湾里只有栽秧放水时才有水的。”我小姑说着向我走来。

“把那只芦花公鸡杀了吧!”我爷爷说着把农具放下,忙去烧开水。

我小姑赞许地摸摸我的头,把我桶里的野菜倒进猪圈里,两头猪立刻争抢起来。我小姑进屋抓把稻粒返回屋外撒在身边地上,趁公母鸡一窝蜂抢吃时,她麻利地把公鸡抓在手里。吓得其它的鸡四处逃散。我奶奶进屋拿刀,舀了小半碗水放在地上接着。我小姑一手抓住鸡两条腿,一手抓住两翅膀,把鸡头朝下倒提起。我奶奶把鸡脖上的毛拔掉一些,深深地割了一刀,血汩汩地流到地上的碗里和清水混合在一起。鸡不断地挣扎。我小姑紧紧地攥着。鸡最后不动了,我小姑把它放在一边去拿盆和开水。我猛地扑过去,把最好看的公鸡毛拔下收起来。

中午我吃的很多,都给我夹菜。我爷爷奶奶给我夹鸡腿,我小姑给我夹鸡胗子。他们吃鸡血和没肉的部位。阿黄也开心地嚼着我赏给它的骨头。

吃完饭,我爷爷问:“说吧,你拿这小桶做什么?”

我这才想起我是带着任务来的。

我爷爷说:“后天才上学呢,住一晚,明天吃完午饭,我和你一起去塘里捞。”

我求之不得,在这待遇可比家里高多了,还不受我父亲限制。

我爷爷下午把渔网渔具拿出来,仔细检查。我奶奶和我小姑继续整理菜地。

我小姑取下挂在房梁下的竹篮,寻找菜种。我也好奇地在里翻找,竟找到两个核桃。我第一次见,问我小姑是什么。我爷爷笑呵呵地过来用斧头砸开,把核桃仁掏出来给我——太好吃了!

我小姑像被启发似的,从床底的小箱子里掏出一本残破的《新华字典》递给我。虽然前后很多页都没有了,我仍爱不释手。我不停地在箱子里好奇翻找着,不愿遗漏任何角落。我发现一只钢笔,竟然还能写出字。我一直用铅笔,也没橡皮,写错了就用手沾吐沫轻轻擦。开始擦成破洞常被老师批评,后来掌握手法就再没挨批过。

我在手心里写个“姑”字,问在干活的我小姑:“小姑,你猜这是铅笔写的还是钢笔写的?”我小姑哈哈笑着说:“肯定是钢笔!你应该问这是用什么笔写的?那我没准会猜圆珠笔呢。”我也跟着笑,把钢笔笑纳了。我到处翻找,一下午,我收获不小,把我小姑上学时小黄书包快装满了。当然书包也成我的了。此后再去我奶奶家,我老想哪还有箱子或秘密没有被我发现。

晚上我跟我爷爷睡,他给我讲《三打白骨精》。我爷爷随机应变改剧情。让我感到很新鲜,听得津津有味,睡梦中还延续着我爷爷讲的故事。

翌日上午,我用我奶奶的菜刀做了一根“如意金箍棒”。在村前屋后的树林里悄悄寻找,看到鸡或麻雀就举棒大喝:“妖精,还不快现出原形!”吓得它们抱头鼠窜。我小姑笑着问我在干什么?我说在捉妖,逗得我小姑笑得前仰后合。

午饭后,我和我爷爷在我奶奶、我小姑的叮嘱和目送下出发了。我们没走我来的路,因为路上没有水塘,水库水又太深。我们选择走水库对面那路绕行。

我爷爷穿着背带皮裤下到水塘里,背着竹篓;左手握着手柄控制渔网(两根长竹竿从中间捆扎成十字型结构,竹竿四头分别系住渔网的四角,竹竿的长短和渔网正好匹配;十字捆扎的位置还捆绑着能活动的木棍手柄,手握住能把渔网提起或放下);右手握住两根捆成倒T形竹竿(使用时:一根竹竿横在水面上,另一根竹竿一端靠在右肩,手握住中间合适部位,有节奏地提起,放下,使横在水面的竹竿有节奏地拍打水面)。

我爷爷左手把渔网半倾斜放到水里,右手的竹竿从身体右外侧开始,由远及近慢慢拍打,一点点靠近渔网,最后到渔网时使劲往下一拍,提起渔网。让渔网最远端一直往上抬高,到所有渔网都露出水面,网里的泥鳅、鱼虾蟹就都从最远端滚到靠近我爷爷的网端。我爷爷把右手竹竿靠在身上,腾出右手从后背的竹篓里拿起一网兜,从网里一抄,然后顺手往后一带,就把它们都倒进竹篓里。整个动作一气呵成,也是挺耗费体力的。

我爷爷不余遗力地重复着动作,在水塘里慢慢推进。然后上岸举着渔网走一段路,走进下个水塘。我和阿黄在岸上欢快的跑着。我第一次见我爷爷这么捕鱼;每当看到网里的泥鳅,我开心得手舞足蹈。这个季节,鱼不多,大都是泥鳅,还有些虾和田螺。

我爷爷是按去我家的路线一路推进,见水塘我爷爷就下去捕鱼。最后把我送到家门口,他就能放心回去了。他捕鱼时不停地和我说话,确保我时刻都很平安。不知不觉三小时过去了,只剩下最后一个水塘。我爷爷刚下到水里,早在远处看着的村民跑来说放养了鱼,不让下去。我爷爷抱歉地提着网上了岸。

我爷爷把我的小桶快装满了,自己只留少数部分。望着我爷爷满脑的汗珠,我要我爷爷去我家。他说回去还要干农活呢!我明白不是我要求我爷爷,他没时间给我捕泥鳅的。

我们依依不舍地分手了。阿黄还想跟着我,被我赶走了。金色的阳光照在水面上,波光粼粼。映衬着我爷爷的背影缓缓拉长,远去。

太阳快偏西时,我进了家门,完成使命。虽这段路不远,但要背着书包,又提着桶不好走,路上还歇了多次。我累的气喘吁吁。我二姐万事俱备,只欠泥鳅。她和大姐带走一部分,抬着钓具出发了。我母亲从水沟里提来沟水把泥鳅放盆里养着。我迫不及待地向我小姐炫耀书包里的收获。

每天放学后,我都急切地去挖野菜。这样我父亲就不知道我和我二姐在一起了。我用最快的速度挖满篮子,也不管别人是否玩游戏。跑去找我二姐,和她一起检查每根钓钩是否有鱼。我二姐也让我靠近水边查看,不忘提醒我别掉水里。每当满载而归时,我们甭提多开心。

这些天,我小舅既钓泥鳅,又钓鱼,他有用不完的力气,水性也好;我外婆已去集市卖了多次。我外公到处收集各种干枯的草。间隔着去松树栝搂地上松针,把枯树根刨出运回家。慢慢地他家院里堆积如山,也码放的整整齐齐。

四月下旬下了场中雨,第二天又淅淅沥沥地下了半天,路面变得潮湿泥泞。老天的恩赐让村民们高兴坏了。

接近晌午,雨稍小些时。小齐让方若梅陪着弟弟做午饭,她去秧苗田看看(其实我母亲早已冒雨看过了,小齐不知道)。当方若梅打开水缸时,愣住了!水快没了。每天是她父亲或哥哥挑的水。今天下雨,她父亲不能骑自行车,很早匆匆走了。她哥这些天在水沟钓泥鳅,攒几天够吃一顿。她哥因水沟里水涨了,几个钓竿几乎被淹没,寻找时耽误了,也匆匆吃过早饭上学去了。

方若梅毫不犹豫拿起井绳,挑着空桶出了家门。

水井很深,用很粗的水泥管从井底连接到井口。露出地面大约五十公分,以防人和家畜掉井里。水井靠近中间排巷子,在朱成明场院前面;离我家草垛不远。因为草垛外表都被淋湿了,我母亲费力地用草钩在草垛里掏干燥的部分。

此时,井口四周被踩的泥泞不堪,也非常滑。方若梅把井绳拴在水桶上,小心翼翼地放到井里。她第一次打井水,又飘起了小雨,对她的挑战太大了。她探头看水桶满了,用力往上提。当水桶刚脱离井水,她就提不动了。她额头渗出了冷汗。她鼓足勇气再提,只提一米就支持不住了,无法换手。只好顺势把井绳紧紧勒在井口水泥管上,不停地直喘粗气。歇几分钟她再提一米左右再歇会。水桶在井里晃动不停,不断撞击着井壁,部分水又洒落回井里。

当她再次休息时,马国琴挑着空桶来了。一切她都看在眼里,她是故意来嘲笑她的。她催促方若梅快提,不要耽误她打水!方若梅一言不发,鼓足勇气再提一米。马国琴在一旁哈哈大笑,大声喊着给她加油。羞的方若梅差点没把紧抓绳的手松了。她脸涨得通红,泪水掺着雨水不断顺着脸往下流。

马国琴的叫嚷声吸引了一群小孩围观,朱家人站在门口笑着、议论着。

方若梅死死地抓着井绳,她知道一松手井绳和水桶就会落入井里。我母亲听到马国琴的叫喊声,下意识地直起身往井边看,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二姑,我去吧!”我母亲放下草钩,刚迈出一步,就被马明清叫住了。他要去他奶奶家,恰巧从草垛旁经过看到一切。我母亲知道马明清年轻力壮比她更适合,赞许地点点头。

马明清快步跑到方若梅身边,把井绳抓在手里。方若梅真已没力气,放开双手。用袖口擦了擦满脸的泪水,分明可以看见她的手被勒的红紫。

马明清跳上井口涵管,两脚踩着水泥管窄窄的边缘;把水桶重新放入井里,轻松装满整桶水提了上来。他提着桶,跳下来,把水倒入另一只空桶里。然后把空桶再次放入井里,对方若梅说:“桶这么大,你哪能提上来。以后提半桶,我教你怎么打半桶水。”方若梅已没有了思想,顺从地依他靠近水井。

“把水桶放井里后,绳子不能全松了,否则桶里就灌满了。要把绳子稍带紧一点,让桶倾斜,灌满半桶水时拉紧绳子,像这样。下次你再试吧,今天井边湿滑,这绳子也湿了,你手也伤了。”马明清示边说边示范,然后又把绳子放松,灌满整桶水;重新跳上井口边缘提了上来。他把绳子解开收好,抄起方若梅的扁担挑起水桶就走。方若梅机械地跟在后面,感觉像做梦。

马国琴见马明清当她是空气,气的咬牙切齿。在她的记忆里,他还是第一次这样对她。她气的跺着脚对马明清喊:“马明清,你混蛋!你,你气死我了!”她把手里的扁担摔出很远。

马明清驻足也不回头,说:“小姑,你要我给你加油吗?等你提不上来我会来帮你,也会给你加油。”说完马明清挑着水继续往方若梅家走去。

马明清走时,方若梅连谢谢也忘记说了,她整个人都懵了。是的,屈辱、愤恨一股脑涌来,盘旋困扰着她。她感觉自己太没用了,脑海不断浮现马国琴那嘲笑的面孔。

她看了看一旁玩耍的弟弟,他像什么也没发生,沉溺于他的世界里。

她又想到马明清帮了她,而且不止一次。她感激这位及时出现的人。她清晰记得:在马明清挖蛇时给她照顾;在修路时帮她挖土;今天又帮她打水解围。除了修路马国琴不在,其它两次马国琴都是气的火冒三丈。她有一种报复后的快感。是他让她有了这份感觉,想到马明清,她的脸不禁红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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