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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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红金喜轿伴随着吹吹打打的鼓锣声停在了刘府的门口。新郎的胸前挂着一个大红花,那艳俗的颜色也盖不住他一身的儒雅气。他快步走到轿子前,伸手掀开轿帘,从里面牵出了新娘子。

众人都嘻嘻哈哈的围过去看热闹。据说这是刘状元娶得第二房,是个寡妇,却把刘状元这样的才子迷得神魂颠倒。

忽然一阵疾风刮过,吹落了新娘子头上的红盖头,使她的脸一下子暴露在了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大家见了,却都暗中失望的摇了摇头。

这新娘子的样貌是再普通不过的了,高额头宽脸庞,扁塌的鼻子上面有个黑疙瘩,不仅不好看,还有些怪相。

可刘状元却像得了个无价之宝似的,小心翼翼的扶着新娘跨过门槛之后忽然将她横抱而起,快步向内屋走去。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一会儿,人群中忽然爆发出一阵哄笑声来。

“看把我们刘状元猴急的哟!赶不上拜堂就把人抱去办事了!”

“听说娶得是西街的张寡妇。啧!她相公才死一年她就兜不住自己的裤子了…”

“那也是人家的本事!你别看她一大把年纪还一副黄鼠狼的模样,能把人家刘状元勾搭到手,肯定是床上功夫了得呗!”

“那寡妇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纪,可别把我们细皮嫩肉的状元郎给折腾死咯….”

….

黄昏来临,金黄的余晖从天边一点一点拂过这喧闹的城。挤在刘府的门口讨喜糖,讨红包的最后一波人也散了。家家户户屋顶的烟囱都缓缓升起了厚重的白烟,街边的胡同里飘着各式各样的菜香气。有的爷们乐呵呵的端着碗出来,蹲在门槛外,边往嘴里扒拉饭,边互相吹着牛皮。有的婆娘跑到巷口大声唤着贪玩的孩童回家吃饭,有的夫妻俩敞着家门在里面又哭又闹打得热火朝天,引得一帮好事的过去瞧热闹,看得津津有味。

虽说在别人看来,普通老百姓的日子太过肤浅与吵闹,但这种平凡的日子对于刘家的大娘子程翠华来说却是可望而不可得的。

程翠华嫁到刘家已有5年有余,还没有孩子。在刘本还是个穷酸秀才时,她就相中他了。当时她是村子里有名的美人,家里虽说不是多富裕,但也是吃穿不愁。几个村子前来提亲的人几乎是踏破了门槛,可她却硬是梗着脖子非刘本不嫁。

她爱刘本儒雅的气质,喜欢他总是一副文绉绉的模样。他的长相不同于村里其他那些粗野汉子,而是一张白皙的脸,秀气极了,程翠华就好这一口。

恰好刘本的娘也很看好程翠华。她和儿子的看法完全相悖,觉着女人实在不需要有多少学识,只要老实本分会生娃就行。她见刘本不乐意,就一个劲儿的朝他灌输城内的女人不务实,越没文化的女人就越本分之类的观念。

就这样,刘本半推半就的娶了程翠华。他心气高,瞧不上程翠华,觉着娶了这么一个粗鄙又大字不识一个的乡野之女是亏了自己。于是他秉承着洁身自好的原则,除了在新婚之夜勉强同她行了男女之事,之后都拒绝与她同房。

后来刘本从秀才变成了状元,家也从村子里迁到了皇上赐的府邸里。他身份高了,眼界也开阔了许多,也就更瞧不起自己这个糟糠之妻。每每见到程翠华不像其它小姐老实的呆在屋里描眉绣花,而是总要和府里的丫头小厮们抢着干活,他都不禁在心里鄙夷:怪不得是村里的女人,就是土气的很。

刘府中除去管家丫鬟小厮们以外,就只有刘本的母亲与其夫妇二人。因刘本喜静,所以下人们平时也不敢高声说话,老太太又嗜睡,所以程翠华在这偌大的宅院里,却总感觉只有自己一个人在真正的活着。

她盼望相公能多看自己一眼,哪怕他看不顺眼了,责骂自己两句也好。可是他每每在她面前,总是那副有礼有节,冷冰冰的模样,更是令她寒心。

就在半个月之前,刘本忽然破天荒的敲开了程翠华的房门,这让她欣喜若狂。

她见他浑身酒气,便伸手想要扶他进门,没想到却被他一把拂掉,厌恶之情溢于言表。他闪身进屋,坐在了床沿上。招手叫她过来身边,刚要说什么,却忽然呕了一声,吐了一地。

她忙叫丫鬟小柳去端热水,自己则拿个干抹布跪在地上收拾着。水来了以后,她又去将他臭烘烘的衣服从身上取下,替他脱了鞋袜,想要帮他洗脚。

刘本任由她摆弄,良久才幽幽的问她一句:“西街的张寡妇与我投缘,我要将她纳入妾室,你…可否愿意?”

程翠华垂着头,任由眼泪滴落在脚盆里,在那鼓着热气的水里打着涟漪。

“夫君高兴,便好。”


2

过了新婚之夜的第二天,照礼妾室不但要去老太太那里敬茶,还要到正室的房里行礼。张寡妇前脚刚扶着丫鬟的手踏进门,程翠华就急忙迎上去,笑着对她说今后两个人就是姐妹,不必那样客气。那张寡妇原本就没有行礼的意思,听程翠华那么一说,也就浅笑了一下,却是神色冷淡。

程翠华手下的丫鬟小柳一直忠心耿耿,见新来的妾室如此不尊敬自家夫人,便想替主子出口气,在递茶时故意洒了张寡妇一身。张寡妇大怒,跳起来就狠狠打了那丫鬟两巴掌,打得小柳两个圆脸蛋都紫胀起来。

毕竟是自己房里的人,即使犯了错也应程翠华自己来处理。她心知小柳是为了自己才受此屈辱,又见她泪眼汪汪,敢怒又不敢言的模样,当即怒上心头。可她自知自己身为正室夫人,行为举止都应妥当才不会引人诟病。因此她当下没有发威,只是叫了两个丫鬟将怒气冲冲的张寡妇送出门去。

一个时辰后,刘本却气势汹汹的闯进门来,程翠华刚要迎上去行礼,就被其一巴掌打在了地上。他仿佛还不解气似的,又朝地上的程翠华吭吭踹了几脚才停下,喘息了两口之后,带着鄙夷的神情居高临下的质问道:

“菊琴说刚来你这儿行礼,你却故意指使丫鬟泼她一身热茶,可有此事!”

程翠华心中苦笑,事已至此,她再解释又有什么用呢?

刘本见程翠华依旧垂头不语,眼里闪过一丝厌恶。

“山野之女,果真是缺乏教养!”

说罢,就拂袖而去。小柳则急忙哭着跑上前来,扶起面色苍白的程翠华,心疼的喃喃道:“夫人,您这是何苦呢?何苦坚持下去呢?”

程翠华其实也有过叫刘本休妻的念头,可当她试图将刘本对她的种种向老太太诉说时,却被其指着鼻子骂了个狗血喷头。

老太太年轻时就是个有名的泼辣户,年老了脾气就更加古怪且喜怒无常。不仅是对丫鬟,对家中的媳妇也是如此。当她听见媳妇竟抱怨起自己相公的不是,当即大怒。

“为何相公不喜欢你,这是你的问题!你不去费时间讨他的欢心,倒来这里和我这个病恹恹的老太太诉苦?当初我逼着本儿娶了你也是看上你的老实本分,如今看来你也是个会挑事的!你要想离开刘家我不反对,但这家里的一文钱你都不能带走,且要赔偿给我们刘家50两银子,来偿还5年里你在这儿的吃喝钱!”

50两银子对于程翠华家来说是个天文数字,且父母还有弟弟妹妹要养,肯定不会同意拿出钱来替自己脱身。

程翠华本以为只要她不惹事,日子也就可以这样平淡的过下去。可自张菊琴过门以后,一切都变得复杂起来。


3

近几天来,全府的人都发现刘本变得虚弱很多。他本就瘦削的脸颊越来越干瘪,皮肤也苍白了许多。有小厮丫鬟们传闲话,说少爷夜夜与张夫人缠绵,没准是被她吸了精气。

连从来不关心儿子私房事的老太太最近也发现了儿子脸上的端倪。看着儿子五脊六兽的模样,她很是心疼,也就听信府里的传言愤恨起这个新过门的媳妇来。

她当时就非常反对儿子娶这个寡妇过门。照理说,娶妻要重视,娶妾几乎都是挑男人喜欢的来。可那张寡妇不仅其貌不扬,还曾克死了两任丈夫,很不吉利。可无奈她劝不住儿子,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她过门,没想到这寡妇身上还真有种晦气,害得她儿子天天茶饭不思的就想往她屋里钻,被她弄成一副病恹恹的模样。

于是老太太便将张菊琴叫入房内,想要好好教训一下她。没想到这个新媳妇竟比她还要刁钻,三言两语顶撞过去,就把老太太气得病倒在床榻上。

老太太在榻上气哼哼的叫来儿子,将张菊琴的不是添油加醋的告诉了他,想要儿子赶快休了这个晦气的女人。可刘本只是皱了下眉头便埋怨道:“当初是你非要让我娶了那个粗野的女人,答应我说以后不再逼迫我的婚事,如今我找到了想长相厮守之人,您为何还要强行拆散!”

老太太知道儿子的脾气,便没有再劝,只是又唤来了程翠华,拖着残喘的气脉,劝她道:“我这身子算是不会好了,不知哪天就进棺材了,可就担心你这闺女。刘本最近被那狐媚子勾的是神魂颠倒,你看他身子也大不如从前了。你也要想想办法将丈夫抢过来啊!别天天和根木头似的。”

程翠华则想,你儿子从来都不正眼瞧我一下,碰我一下都觉着恶心,我怎样接近他?怎样去和那女人斗?

老太太咳嗽了几声,扶着床沿继续说:“那寡妇的肚子一直没个动静,这就是你的机会啊!只要你怀了他的种,就不愁他以后待你不好。”说着老太太又上下打量了程翠华一眼。

“你这身衣服太素了,一点都不招人。你看那寡妇成天穿的花花绿绿的,脸抹得也和猴屁股似的,兴许刘本就喜欢这样的。你也学着打扮打扮!女人啊,要学会主动争取自己想要的….


4

可还待程翠华用心琢磨着怎样打扮才能讨得丈夫欢心时,张菊琴却先她一步怀上了身孕。老太太一听到这个消息后,也立马摒弃了前嫌,乐得身体也恢复了许多。刘本不用说,更把她当个手中宝一样宠着。这也让程翠华心里更加落寞。但她转念又一想,如今张菊琴患有身孕,就不能与丈夫再行房中事,那么自己也正好趁此机会好好打扮,让丈夫注意到自己。

于是她学着张菊琴,也在自己身上捣鼓上了一些繁重的金银首饰,衣服也一改往日的素雅,换上了颜色鲜艳的绸缎套裙。她用胭脂将两个脸蛋抹得红红的,嘴唇也上了些许颜色。盛装打扮之后,便带着贴身丫鬟小柳等在刘本最常出入的地方。

有别的丫鬟小厮们路过,俯下身朝她行礼时都憋不住乐。程翠华有些慌了,她不好意思的问身边的小柳:“我这身打扮奇怪吗?”

“夫人美着呢!即使不打扮,也比那寡妇好看千万倍!”

程翠华稍稍放宽心,正巧见丈夫从远处走来,便急忙拉了拉衣裙,歪起唇角尽量做出妩媚的模样,挺直了腰板等待着。

刘本和一小厮走过来看见程翠华等在那里,不禁眉头一紧。小厮心知主子一直不得意这个夫人,便大胆的笑出声:“咦,今儿又不去庙里,夫人怎么这样打扮?”

刘本嫌恶的说:“绕道走吧!看着她就心烦!从前虽土气,但总不至于丢刘家的脸。你看她如今像什么样子?活脱脱一个青楼老鸨的打扮!”说着他忙转移了落在程翠华身上的眼神,和小厮拐到另一条路上去了。

小柳气急败坏望着快步离去的二人,忽然感觉手背一片凉湿,转头一看,见程翠华早已哭花了脸。

她小声哽咽的说:“回去吧!到底是强求不得。”


5

进了屋才看见张菊琴和自己的贴身丫鬟正坐在主堂内,边喝茶边等着她。

程翠华见她小腹微凸,身材也丰腴了许多。又见她身上的打扮也与自己相差无几,心中一派凄然。

张菊琴见她回来,不慌不忙的叫丫鬟扶着起身,迎着程翠华走上前。

“姐姐今天去哪了?妹妹在屋子里寂寞的很,想着找你来说说话。”

程翠华在心中冷笑。以她们两人之间的关系,张菊琴肯定不止想要与她闲唠家常那么简单,不知道这次过来又要搞什么幺蛾子。但毕竟要维护好表面关系,程翠华还是乐呵呵的陪着她去里面坐了。喝了几口茶后,张菊琴才缓缓开口问道:

“姐姐在这府里几年了?”

“5年多了吧….”程翠华心里深深叹了口气,发现自己人生最好的几年韶光,全蹉跎在了这里。

“你不怨吗?”

“怨什么?”程翠华有些莫名其妙。

“怨夫君的薄情,怨那个老婆子的刻薄,怨这世俗苍生对我们女人的不公…”张菊琴抿了一口茶,眼睛并未直视着她,而是空洞的望向门外的远方。

“没什么好怨的,这也是我们的命。”程翠华垂下头,像掩饰什么似的,吹了吹碗里已经温凉的茶。

“姐姐知道我之前的丈夫都是怎么死的吗?”张菊琴的眼神忽然飘过来,幽幽的问。

“听人说是患了奇怪的病….”程翠华的心猛然跳了一下,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呵,不是病,是中了蛊。”

程翠华猛地一哆嗦,手中的茶碗滑落在地,应声而碎。她愣愣的盯着眼前的女人,觉得她如鬼煞般可怖,忙站起身来,结束了二人之间的谈话。

“时候不早了,妹妹又怀有身孕,还是快点回去歇息吧!”

张菊琴冷笑了一声,扶着丫头站起身,程翠华也跟着送到了门口。

门槛有些高,程翠华怕她扭到脚,便好心去和丫鬟一起搀扶着她。张菊琴一只脚刚缓缓的迈过去,另一只脚即将跨过门槛时,却忽然回过头,冷冷的注视着程翠华的眼睛,不易察觉的勾起了唇角。程翠华心中猛然一惊,还没等回过神来,张菊琴便已摔倒在地。从她双腿之下蜿蜒流出许多黏腻的血来…

几人顿时惊叫出声,外面的小厮丫鬟闻声也都急忙赶过来,看见眼前的一幕,登时乱作一团。张菊琴身边的丫鬟一边哭,一边用手指着程翠华的脸大声道:

“是你,是你推了我家的夫人,才害得她栽倒的!”


6

程翠华是在一个破落污臭的柴房里醒来的。她才稍稍动了一下身子就觉得疼痛不堪。此时的她浑身血迹,面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还有道道鞭痕,早已看不出原来清秀的模样。

那天刘本赶过来后,看见张菊琴倒在地上,裤子已被血浸湿的模样,当即怒火中烧,问也不问的便直接冲向一旁的程翠华,一把拽住她的头发,将她扯在了地上。

倒在地上的她只感觉一股巨大的力量不停的撞击到她的身上。丫鬟小柳哭着扑上来,挡在她的面前,替她喊冤。可刘本却仍是置若罔闻,还叫身旁的小厮将她拉走。可小柳铁了心的要护主,任凭小厮们怎么拖拽都没办法将她拉开。

刘本气红了眼,当即叫人拿来一条马鞭,重重的打在了小柳的身上。那马鞭有成年男人两指并在一起那样宽,且无比坚硬。就算是个壮汉连受三鞭都要哭爹喊娘,何况是小柳这样柔弱女子。刘本连续打了十鞭子才算解气,扔下鞭子后看也不看地上血淋淋的主仆一眼,见小厮带着郎中提着药箱赶过来,急忙也跟着进了主屋。

当时的程翠华还勉强撑着一口气,她见小柳浑身是血,软绵绵的栽倒在一旁,气若游丝的唤了她几声。可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几个小厮从主屋出来,走到小柳身边,探了探她的鼻息,叹了口气。其中一个小厮拽住小柳的手臂,一把将她的身体扛在了肩上。那时程翠华已经虚弱的说不出话来,只能惊恐的看着他们将小柳带走,本想起身阻止,却已力不从心。

只听一个小厮说:“小柳这丫头平时也不错,没想到却落到如此下场。咱家少爷也是够狠心的,说死了就直接把她扔进乱葬岗里去….”

程翠华整整被关了7天的柴房,期间有老妈子过来扔点脏水和冷馒头进来。待她出来后,听闻老太太知道自己得来不易的孙子被摔没了以后,就气血攻心,去世了。

她还被安置在原来的主屋内,换了一个新的丫鬟来服侍她。就在府里的人都以为这个正室夫人今后会更加郁郁寡欢时,程翠华却变了。

她一改往日的温婉柔顺,对待丫鬟小厮们的态度也不再那么友好,动不动的就破口大骂,稍不顺心就要责打。府里的下人都像是躲瘟疫一样躲着她,都说她受了刺激,疯了。

张菊琴自从小产了以后就一直卧在屋子里养身子,刘本去她房内的次数也变少了。他也不大回府了,经常是和朝中的几个官员流连于城内的青楼酒馆。

渐渐的,程翠华脸上的伤愈合了,原本瘦削的身体也丰润了许多。脸蛋也变得红润润的,都不用特意上胭脂,样子也更加柔媚了,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一天,刘本又喝得醉醺醺的回到府中,见花园里的假山后面隐隐出现一道倩影。那女人身材曼妙,正穿着一席白衣裙对着月光轻声吟唱。歌声凄凉却婉转动人。他目不转睛的看着,情不自禁的一步一步凑上前…


7

程翠华突然得宠了,且比之前的张菊琴更甚。刘本连朝也不上,每天就呆在她的房内,连吃喝拉撒也都在里面。府里的人都不明所以,连连称怪,不知程翠华到底用了什么手段将刘本迷惑至此。

大家的惊奇劲儿还未散去,刘本就忽然得了怪病死了。死的时候面部苍白没有一点血色,四肢也是干瘦的吓人。很多人都暗中揣测是程翠华召来艳鬼吸走了刘本的精气,可又没什么确凿的证据,这些话也只能局限于府中传言。

刘本入殡的那天夜里,程翠华叫丫鬟在花园的假山下摆上酒桌,八仙桌上放着各类珍馐美味,又温了两壶桂花酒,派人将张菊琴请来。

两人坐在一张红木桌前,举杯畅饮。程翠华喝下两杯后,又斟满了一杯倒在脚下青色的石板地上,眼里忽然泪光闪闪:

“小柳,是我这个做主子的没能耐,才害苦了你。如今我也算是替你报了仇,你在九泉之下也可以安息了。来,这杯酒敬你!”

张菊琴也随后执起酒杯,声音带颤:“小柳,你是个好姑娘,很抱歉牵扯到了你,我也没想到那个男人竟会如此狠毒。这一世我欠你的,只能等来世再报!”

程翠华再次倒满了一杯酒,笑着敬张菊琴:“也多亏了妹妹,我才能脱离苦海!”说罢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又豪爽的用衣袖擦了擦嘴巴。

张菊琴肚中的孩子是为了她才掉的,她不能不感激她的良苦用心,虽然这无意间将小柳的命牵扯了进去。

在程翠华被关柴房的第四天夜里,张菊琴忽然掂着一篮子的酒菜进来,坐到她身旁将一切全盘托出。

她的前两任丈夫确实是被她害死的。当初她在一个道士那里花了大价钱买了几条蛊虫。这种蛊虫分公母。下蛊之人要先将母虫吞进肚子里,再将公虫下到男人身上。中蛊之人会变得言听计从,且会不受控制的想要和下蛊的女人行房中之事。可副作用就是,母虫会通过欢爱的渠道,不断的吸收公虫所在之人身上的养分,也就是俗人所说的精气。直至那人油尽灯枯,虚弱而死。

张菊琴说,自己前两任丈夫都是混球,她想摆脱又摆脱不掉,只能用此恶毒的方法。当初用蛊虫勾引刘本时,她也是抱着适可而止的态度,只是一时贪图富贵才如此。可后来她却慢慢发现刘本这人其实是个披着儒雅外衣的薄情小人,她不忍心程翠华一直忍受着这样的苦楚,于是决定帮她一把。

张菊琴深知如果直接劝说程翠华,以其秉性肯定不会狠心做出杀夫之举。所以她略施小计,帮其认清了刘本的人面兽心。

那天,程翠华接受了张菊琴赠予她的两条蛊虫,并且将其中一条白花花的虫吞下了肚。她伏在地上干呕了几声后,伸手拂掉了眼角的泪水,而后缓缓勾起了唇角,如获新生。

花园里的两个女人都有些微醺,她们红着脸用筷子把瓷碗敲得铛铛响。程翠华好久都没有这样释放过了,两人在这凄冷的月光下放声谈笑。

“唉,出殡的时候我见东街的裁缝铺子里一个新收的小学徒长得不错,白嫩嫩的,模样很是清秀。”

“怎么?春心荡漾了?”张菊琴眯着眼,坏笑道。

“不知道怎么样呢!下个蛊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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