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在城市里的人,与菜场都有着不解之缘。像我,隔一天不去菜市场,就不知道该吃什么了。
而农家人因为得天独厚的条件,很少买菜。家里种上几畦菜,顿顿就有了保障。
小时候,去菜地摘菜,和喂鸡一样,一直是我的任务。经常在早上上学前,跑到村外的菜地去摘全家一天要吃的菜。
出门往东出了村,就是一大片绿色的田野。到菜园必须穿过这些田间地头,小的时候这条路我不知走过多少遍了。
冬天的早晨,天刚蒙蒙亮,有时候还有着淡淡的晨雾。一个十一二的小女孩,挎着自家编的小篮,战战兢兢地走在通往菜地的村外小路上。
菜园躺在一个山谷里,树林阴翳,即使晴天也光线暗淡。每逢顺着高高的斜坡往谷底的菜园走时,我的心就会提了起来,感觉像是走进了一个阴暗的牢狱。
菜园不大,就那么几畦,因为日照不足,种的几畦菜也长得稀稀拉拉。种的较多的菜就是一种俗称“菌子菜”的绿叶菜,跟营养不良的孩子一样,瘦巴巴的茎,单薄的叶子,时时会有被虫子咬的小洞。
没菜时我们午饭就吃这种菜,择择茎,打个鸡蛋卤,叶子掐下来剁碎了喂鸡,人和鸡的生活都很清苦。
父亲有一双勤劳而灵巧的手,尽管平时沉默得像牛,但在各种农活方面都堪称一把能手。
家里院子的一角在父亲的开辟整饬下,摇身一变成为一个小菜园。从此,父亲的生活中又多了一项内容——侍弄心爱的菜园。
对土地,父亲似乎生来有一种痴迷。痴迷到可以放弃当时在工作中竞争高职位,高待遇的机会,以省下时间侍弄家里的几亩薄田。
原先空白的土地被父亲的巧手、匠心填充进了丰富清新的内容。一年四季,蔬菜一茬接一茬,老的去了,新的又钻出地面。
面孔是新的,口味是鲜的。就像人的心情,每一个开始都是崭新的。
为了美观,更为了实用,父亲又在菜园与院子交界的地方砌了一道齐膝的花墙。镂空的“w”型图案很漂亮,成为小院一道不可多得的风景线。
母亲是一个喜欢整洁的人,花墙深受母亲的青睐,有了花墙,洗碗盆、洗脸盆都有了合适的落脚点。还可以把花盆摆到花墙上,秀丽的花与精美的墙互相映衬,相得益彰。
最美的还是菜园中那一片浓浓的绿,那是生命的绿,绿中蕴含着生命的汁液,闪耀着生命的光华。
每逢放假回家,一进门,我的眼,我的心,就为这片绿而陶醉了。
多么清新的颜色!没有五颜六色,一色的生命本色。多么纯朴,多么厚重!
初夏时节是菜园最热闹的时节。
粗壮鲜嫩的莴苣,去皮切片,放上盐、醋、香油调一调,很爽口;那一畦碧绿的油菜长得很密,二姐最爱吃炒油菜了,绵软可口;蒜苗儿已近中老年了,叶尖儿泛起了黄色,不过蒜头倒是最鲜嫩的时候,生吃还带着一丝甜味儿。
菜园里最抢眼的就是那一畦“菌子菜”了,正处在长势旺盛的少年期,一色的嫩绿,是初春的颜色,让我恍惚有种初春来到的感觉。
黄瓜苗儿已经一尺多高,叶片硕大,为了它的攀升,父亲已搭好了架,就等着一根根黄瓜在架上荡秋千了。别说吃上清脆爽口的黄瓜,就是那一架黄花点缀其间的黄瓜藤就足够赏心悦目了。
看不完,说不尽,这可爱的小菜园。
尽管只是巴掌大的一小块地,却让我们感觉无比富足,好像拥有了一块产金产银的宝地。
说这是宝地也不为过,它给了我们富足的感觉,也给了我们平静的心境。
看着这些低矮的植物缓慢地生长,会觉得身体里有一股暗流也在缓缓流淌。
无论在外面受了多大委屈,经历多少磨难,只要回到小院,看到菜园,一切的纷扰,一切的喧嚣,都被心里的平静融化了。
有什么比生命更美好的?有什么样的生命方式比平静更超然?
面对着绿色的生命,人的心会更纯,也更深,纯到只剩下一种透明的色彩,深到平时无法企及的灵魂深处。
小小的菜园就有这种魅力,于简简单单中包蕴生命的深邃,在朴朴素素里深含生命的本真。
自然万物莫不有此魅力,它们虽然不语,但却比千言万语更能揭示生命的真谛。
不是每个人都能领悟,只有一颗沉静的心,才能读懂自然无声的语言。
2021-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