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我们村子赶上了搬迁。
村子里的第一个搬迁户签好了合同,拿了一大笔钱,美滋滋地搬到城里去住了。那遗留下来的房子就坐在那,望着主人开车远去的背影。几个穿制服的家伙摇了摇手中的喷漆,在它的身上画了个红色的叉,几天后吊着铁球的吊车便来了。
“咚,咚”两声巨响,屋顶被开了个大洞,许多混凝土块砸进了屋里,钢筋也从它的身体里暴露了出来。
没过多久,就有孩子们发现了这片新大陆,一个人又不敢进去,怕这是恐怖片里的鬼屋,于是我们一帮人都来了,准备一起踏入这鬼屋探索一番,我们一致认为,这比玩泥巴,打水漂,打水漂,打木棍仗有趣的多。
一个胆大的孩子打头,从被铁球打破的缺口处钻了进去,我们在后面跟着刚踏进去,突然一个人鬼叫了一声,吓得我们一起尖叫,以为遇到了鬼,争先恐后的想从出口爬出去。
“看,青花瓷?!”最先进去的那个孩子拿着一个带有花纹的茶杯,给我们展示着,得知刚刚的鬼叫声,是他发出来的,我们的心情才平复了一些。
我们都信以为真,争着抢着要看那个孩子急得满脸通红,生怕我们把他找到的宝贝摔坏了,一个劲儿地叮嘱我们要小心一点,我们都摇身一变成了鉴宝的小专家,争论着他是哪个朝代的,值几百万元。
其实,哪里是什么青花瓷?大一些后才发现那样的杯子,地摊上多的是。
玩腻了青花瓷,我们又分散开寻找新的宝贝去了太阳悄悄的西下了,半天下来,我们只找到一些破旧的锅碗,一本过期的日历,最好玩儿的,也不过是旧沙发底下翻出的一只断了臂的机器人玩具。
正当我们有些气馁,准备离开的时候,只见一个孩子身上缠了一根粗铜线,在腰部裹了十好几圈,激动的向我们跑来。
我们眼睛一亮,忙问他,从哪里找来的?
他指了指墙上的插座,于是又一股淘金热,不,淘铜热轰轰烈烈地展开了,谁都知道,铜在收废品的那儿是很好卖的。
我们找到另一个插座,从里面揪出了一个线头,便一股劲儿往外拽,力度不够,那就几个人一起,像黄河纤夫那样吆喝着用力,就拉得动了,只见裹着绝缘皮的铜线,源源不断地从插座中溜出来,他越不停,我们就越兴奋,也就越有干劲儿。
最后整根出来,粗略的量了一下,大概有四米,我们怀着一颗贪婪的心,准备将这老房子的筋全抽走,可是有几个地方的的得怎么也抽不出来,只能失落的走开了。
夕阳西下,我们满载而归。
路上恰好遇到个收废品的老头儿,瞟了一眼我手中的一大把铜线,问我要不要卖?我当即卖给了他,因为这些收废品的人不是每天都会出现在村子里的,他没有用秤,只是从他那破旧的皮包里拿出来十块钱给我。
对于还是小孩子的我来说,十元钱已经算个大票儿,拿到手后心里早就乐开了花,哪里还管其他的?他还笑眯眯的问我是从哪里得到这些铜线的,我给他指明了方向。
十元钱很快花完了,当我再次路过那栋房子,进去观望了一眼,发现原本镶在墙里,怎么也抽不出来的那些铜线,已经奇迹般的消失了。
以后的以后,我总在窗边托着下巴发呆,盼望着那些穿制服的家伙,盼望着下一个拆迁户赶快签合同,盼望着下一次的寻宝。殊不知,村子正在渐渐地变小,熟悉的面孔一张一张的隐去,也不知,有朝一日自己也要离开这个村子,自己的童年也正悄悄的走向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