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不会说话的夏天
“爱情的方式有千千万万种，而结局无非两个。”
这句话是我以前一个称作“师父”的朋友，在写游戏同人文的时候说的。编造一个故事，难免涉及情感，而无论人物是人是魔，中间过程是跌宕还是曲折，结局不过是在一起，还是不在一起。简单粗暴地归类，放眼望去，这世间不是喜剧便是悲剧。
之前我有了解《胭脂扣》的大概剧情，在读的时候心里便掂量着接下来发生的事，总是循着一般悲剧发展的线路去猜测。然而李碧华的文学功力往往就在于她能够让你摸着却抓不着。你摸得到活色生香的皮肉，却难以碰触内里深刻的骨骼。
最惊喜的片段，或者说最没有意象到的部分，是到文章最末才出现了陈振邦的消息。如花纵使在人间多滞留了一日，并且因之还将面临着一份更大的灾难，夙愿却仍未得以实现。而报头上那一个淡漠的名字也带有飘渺的不确定性，就一定会是那个十二少吗？
所以在文章的最末，李碧华写出了爱情的第三条路，无可言说，甚至就这么消弭于天地之间，但却是曾经存在而今无奈的感情。
作为文章中主人公的女友阿楚，在出场时显得凌厉且颇带几分刁蛮。我原以为这是一个对照的设定，用以反衬女鬼如花的有情有义，用以突出人间的人情淡薄。却不料在这一路，李碧华并没有毁了她笔下的任何人物——设定它然后诋毁它——阿楚身上带有的是这尘世无可免除的俗尘气味，怀疑，偏见，自私。比起如花孤注一掷的爱情和穿越生死的执着，阿楚或者是别的其他人物，都显得太过容易被动摇，然而也在这一路上，怀着忐忑相伴，也尽了人事可尽的努力。所以以一个冥界无果而终的失望和人间有情难得的温馨作结，也不算是为了迎合读者才勉强写出的大团圆。
另外还有一个我心中的疑惑，当初如花和十二少做出自杀决定之后，那个安眠药是温顺如花的安排。因为之前有一些不全面了解的铺垫，在阅读的时候，带有自己的偏向，还以为是十二少在服药的时候怯懦而做了手脚，或者是他诱骗如花陪他一同寻思然而放弃，但是李碧华自己写的，却是如花要求，而之后在十二少家里人的抢救之下才挽回他的一条性命。其实虽然在文章后面也没有明写出来，但是联想到之后苟且而活下来的十二少，大过落魄的生活，满是污垢，满是浑浊的生存，这终究是一场谁也没得好受的悲剧。
不仅是这部书而言，如果多看了几本李碧华，心里会明朗这个女人心里满溢的对爱情人生的不信任。必有不完整，就像书里那一段“这便是爱情：大概是一千万人之中，才有一双梁祝，才可以化蝶。其他的只化为娥，蟑螂，蚊蚋，苍蝇，金龟子……就是化不成碟。”
喜剧的美满无非是化蝶成双，悲剧之破灭无非是魂断梦裂，但是李碧华用她深刻的文笔和敏锐甚至带有一些尖刻的目光写下的无非是写蝇虫蚊蚋一般的爱情，世间最普通的不计其数的爱情。你若说带有一些幻灭，倒也是真的，你若说没有一点欢乐的痕迹，那便是假的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