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为只等马达轰鸣几声,马达溪就能成了蚱蜢舟启航的地方。却不知,炎热夏日,马达溪这个坏小子也有了长达几个月的年休假,躺倒不干了。选中马达溪进行田野考察并不意外,意外的是马达溪在雅滩和楼下应之间转个背分流北去衢江了,仅剩下一道浅浅的水流路经马达老街,去古婺江一线的老亲戚家串门去了。
一
每每到了雨季,岸上人三天两头的噩梦,那是马达溪一幕幕雨帘一场场场洪水给人世间留下的难以抹去的记忆。
雨水潇潇地下,溪水沿着坝沿荡起了秋千,临时开设了水漫金山的课堂游戏——抬起头,伸直腰,一个转身,把脚甩上了坝体。那些脖子粗粗的背脊宽宽的胳膊壮壮的直流,就故意与人作对,扛起一凳板一凳板的龙灯,等无力扭转的时候,干脆撞击而去,多方受伤,包括树、草和人、畜、鱼。
漫坝不可怕,可怕的是岸堤管涌,眼见坝塌了,房塌了,绿油油的田野谢顶了。
女人的眼睛哭红了,男人的身体虔诚地匍匐于大地,祈求各路神灵保护。下余、下龚村的忠佑候,上华的蔡大王,雅滩赫灵寺的胡则,横山的灵源积庆侯庙的徐灿先贤都主动显灵了,却还是擒拿不了反复无常、滚滚东去的大水龙头。
正因为如此,在即将出梅的日子,在晨光闪烁之时。我三番两次来到马达溪平直的两岸,想看看当年出没于河溪,冲撞稻田、庄稼地神龙的英武,也了解旧时农人和神灵面对摧枯拉朽的洪水时,脸上呈现的恐惧莫名、惊诧一切的表情。
二
鸭子可以撒欢的绿野,黄牛可以彻底解下牛轭的田塍(绳),到处绿色依依,鸟儿飞飞,仿佛可以一路畅行。殊不知,村与村之间,自从有了水泥路之后,再也管顾不了那些蜿蜒小径了,虽然想去的村落近在眼前,却在一番努力前行之后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脚步画了无数个圈,让我郁郁寡欢,让我生不如死,最后不得不从原地返回,行走水泥路。
橘灯如豆。晚上,原本栖息在发卷变瘦的稻叶上的飞蛾,看准时机,且全力以赴。剩下的,虽然能够坚强地捱到天亮,可等待它们的也许是电动喷雾器强大的药力。
深藏在玉米田、甘蔗林、芦苇地等青纱帐里的蚱蜢还没自行蹦跶,夏秋两季连续干旱的幕布已经拉开。
午后时不时会有雷电到来。喜欢用复眼观察四周动态信息的蜻蜓似乎觉察到了异样的气息,躲在粗树枝的背后,老是用前脚抚摸着自己的大头,那种不安分的样子,就像得高血压的中年汉子死命地揉着后脑,期望减轻烦躁,结果是都无法直达天帝的门庭,最终败北于阡陌,真的一劳永逸了。
同样头拥复眼、五大三粗的笛子兄弟,倒是十二分乖巧,“刺啦、刺啦”,胡乱地叫了几声之后,干脆隐身,躲到“万人藏身洞”,任凭风雨吹打,自行逍遥去了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