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个黑色七月,是我一生的惦念

“如果你以前未曾相信过奇迹,那么现在请你相信,你是能创造奇迹的人。Everything will be better!”

每个人,除了父母取的姓名外,还会有很多代号,如笔名、网名、简书名。但是,自从上大学后,我便用着“奇迹”这个网名,直到今天。

说起“奇迹”这一网名,来源于开篇那段话,那是多年前,一个女孩在看过我一篇语文考试作文后,在我试卷旁边写下的。这段段话,有一股神奇的力量,一直激励着我前行。


图片发自简书App

写下这段话的女孩,名叫方嫄,她是我在古城中学复习班的同学。当时,我们班招收了125人,密密麻麻塞满了整个教室。班主任老于头人如其名,迂腐守旧,当然也极有可能是出于对女同学的保护,把班上仅有的三十来名女生,全部安排在教室左边中间一块地方。

按男生们的话说,就是要“圈养”保护起来。这样直接导致我课桌十米开外,没有一个雌性细胞。所幸的是,老于头制定的座位轮转规则,在三个月后,还是给了“牛郎”“织女”相会的机会。

方嫄是我在复习班,第一个搭上话的女孩。由于我性格天生慢热,刚坐到她周边的时候,基本无话可说。跟她正式接触,缘于我高中的死党—在我们楼上复读的涂乾—打算追方嫄。他需要我做“交通员”。

涂乾追方嫄这事,在我们古城中学复习班,曾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可惜,郎有情,妾无意。用方嫄的话说,涂乾那些拦路送花的行为很“杀虫”(南城方言:杀人,杀了我的意思)。

方嫄性格爽朗,爱笑。即便她不喜欢涂乾,我还是可以经常与她的闺蜜夏天,一道开她和涂乾的玩笑,她也只是不好意思地笑笑,并不生气。

上高四后,我无意中迷上了《青年文摘》,几乎每期必买。而在除了考试还是考试的高四,这类课外读物也成了香馍馍,买来后同学们抢着借阅。其中有一期我视若珍宝,刚买来大致翻了一下,就被方嫄强行借去。那本书进了女生圈后被相互传阅,很久都没回到我手上。

一日,我问方嫄:“我那本《青年文摘》还在世上吗?我可才看了两三页呢!”

她将课桌里的书,全部翻出来找了一遍,还在女生中打探一番,局促不安地说道:“糟了,那本书被她们弄脏了,不好还我,要给我重新买一本。”

我嬉笑着说:“不会是因为你们太喜欢我那本书,给私分了吧!脏了没关系,只要‘躯体’还在,我不会找你麻烦的。”

可她就是死活不愿意拿给我,也不知道是搞丢了,还是另有什么幺蛾子?

她说:“我会赔一本新的给你”

“算了吧,一本书而已,真要你赔,那我还是大老爷们么!”我大方回道。

我以为,这件事情就这样过去了。

谁知有一天晚自习,她突然转头问我:“你觉得《读者》怎么样?”

我说:“当然没有我的《青年文摘》好,我一直都不怎么喜欢看《读者》的。”

那《萌芽》呢?《萌芽》这本杂志可不错哦!

我装腔作势地说:“《萌芽》啊!当然还是没有我钟爱的《青年文摘》好啦,可惜你弄丢的那一期再也买不到了!”

后来,从她与夏天的聊天中,知道她超喜欢《萌芽》,就跟我喜欢《青年文摘》一样,也是每期必买。

待到新一期《萌芽》出版后,方嫄第一时间购入囊中。一次自习课上,她把书轻轻扔到我课桌,我不明所以。旁边的几位男生第一时间找我借阅,我说“这书是方嫄的,要借得找她。”

她却说:“这书是你的啦!”

我一时摸不着头脑,难道她等待了许久的《萌芽》就是买来给我的。要说赔,这本书可是四块八,高出《青年文摘》许多呢!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是好,心里转过了很多念头。

那天,我们一直沉默无语!

这种沉默,直到她要看我的那篇语文考试作文时,才打破。记得那篇作文要求写“自己经历过的最难忘的事”。老于头给我打了全班最高分,还在课堂上点评一番,称真情实感的文章即是好文章。

课后,方嫄迫不及待地对我说:“难得老于头肯夸你一回,拿来小女子拜读一下,学习学习。”

我难为情地说:“这篇文章,有点感伤,你还是别看了。”

她拿出女生的杀手锏,撒娇地说:“哎呀呀,不就是一篇作文嘛,还不好意思,居然还敢说自己是大老爷们。”

我,平生,第一,受不了女人撒娇;第二,受不了别人激将。她一下两招全用,我彻底缴械投降啦。将试卷“恨恨”丢给她。

她的嘴角露出一丝狡黠的笑。那一笑,在我心底,激起片片涟漪。

看完后,她在我的试卷空白处,写下两段话:“一切悲哀如加以诗情和智慧去涂染,将都成为深沉激动的美丽—罗曼•罗兰”、“如果你以前未曾相信过奇迹,那么现在请你相信,你是能创造奇迹的人。Everything will be better!”

自那以后,在学习上,我们相互鼓励。我叫她上课认真点,少走神。她对我说“come on”。说起这“come on”,还有一段小插曲,那是一次英语测验,我边做题边抱怨,极其不耐烦。她把我的试卷扯过去,在左上角写上“come on”。我一时想不起是什么意思,便说“过来,过来干什么?要非礼我吗?”

她嫣然一笑,说,你真笨,这是“加油”的意思。听到她的话,我心里美滋滋的。记得那几次英语都考得非常好,让我终于看到了希望,为即将到来的高考增添了不少信心!

可是,那一年的七月,对我而言,终究是那样的黑暗。

高考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都躲在乡下,不愿见任何人,直到填报志愿才回到学校。

志愿填完后,百无聊赖,便约了几位好友于黄昏时分,来到古城的滨江路散心。

不知不觉,就行至滨江路中段。一好友突然指着前方嚷道:“那不是夏天和方嫄吗?”

我立即望向他手指的方向,确实是她们,跟她们在一起的还有其他几位复习班的同学。突然见到她,虽有些不好意思,可我还是匆匆迎上去。在一起寒暄一会后,夏天说:“跟我们一起去逛一逛,玩一会吧!”

这时的我,是十分、百分乐意跟她们一道的,可是那几位一起出来的兄弟咋办呢?还是我邀约的,我总不能撂下他们吧,那还不得背上“重色轻友”的骂名。

我十分无奈地回绝了夏天,转身离开的那一刻,方嫄脸上写满失望。我失魂落魄地回到几位兄弟跟前,没有心思关注他们在聊些什么,只是呆呆站在那儿,目送方嫄和夏天离去的背影,心中像是打翻了五味瓶,难受至极。因为我知道这次分别意味着什么,或许就相忘于江湖,一生难得再相见。

思绪还在飘飞时,好友轻拍了一下我的肩头:“有人叫你呢?”原来是夏天在不远处叫我。

我三步并着两步跑过去。夏天“凶巴巴”地对我说:“方嫄有话对你说。”

只见方嫄带着哭腔从嘴里吐出:“你就不能跟我们去玩一会儿吗?我后天就回南城了,我们可能是最后一次在一起了,你那些兄弟以后还有大把机会”。她几乎是在央求,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心里反复在想,总不能让一个女孩当场哭出来吧,自己喜欢的女孩邀请一起玩一玩,而且极有可能像她说的,是最后一次,可不能无端留下遗憾呀!

我打定主意,走向几位兄弟,向他们说明我的想法。哥们一致说道:“瓜兮兮的(方言,傻的意思),那你还不赶紧去!”

我奔向方嫄和夏天,方嫄的脸上瞬间挂满笑容。我们沿着滨江路,边走边聊,边聊边笑,都很兴奋。平常没有讲过的话都讲了,平常没有开过的玩笑也开了,心中的不快一时全都抛到九霄云外,恶心的高考完全丢进了宽阔的嘉陵江里。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滨江路走了不到一半,已经晚上十点多了,夏天要回家了,方嫄也称腿走得好痛。虽然我觉得时间尚早,但是,也只能跟随他们往回走。

走到后来,就剩下我和方嫄两人。我推着她的自行车,说:“这不是夏天的小车吗,怎么在你这里?”

她说:“我想利用这个假期把自行车学会,而且我现在已经可以骑啦!”

“那你得小心点骑哦,现在古城的车也多起来了。你不是腿痛吗?我载你回去吧!”

“没事,我想再多走一会儿。”

我说:“你今天好像有点不一样哦?”

“有什么不一样?”

“头发好像长了点,而且破天荒穿了裙子。”

在认识方嫄的这一年,她总是以近似“爷们”的扮相出现,一直都剪着齐腮短发,从未穿过裙子,梳妆打扮也很随意。今天她穿了一条白色连衣裙,上身加了一件粉色小外套,在刚见她那一刻,我就被惊艳到了。

我夸张地说:“方嫄同学,你这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呀,要转型了吗?”

她嘻嘻笑道:“想扮下淑女,不可以吗?”

我哈哈大笑:“淑女也是你能扮出来的吗?我看你扮小辣妹还差不多,平常那么喜欢捉弄我。”

她说:“我以前是很讨厌淑女型的,也讨厌长发,妈妈从小就把我当男孩养,为了让我早点独立,还在我六七岁时,就把我丢在超市,让我一人回家。”

“女孩不是应该有女孩子的样子吗?而且大多数男生都喜欢长发飘飘的女孩,你看过‘白发魔女’吗?那个‘练衣裳’飘逸的长发实在太美了,尽管后来都化为满头白发,依然迷倒万千少男!”我只差说我就是蒋勤勤的铁粉啦。

她悠悠回道:“我回南城后会将头发蓄着,而且还要专门买些淑女装。”

我打趣道:“想穿白色婚纱裙吧,是不是还早了点!”

她说:“跟我耍得要好的朋友其实挺多的。”

我随口说:“那是因为你爱笑,说话声音好听,待人热情吧。”

“是吗?我说话声音好听吗?”

我脸微微一红,由心而发的赞美被她抓住了。只能硬着头皮说:“还可以吧,只是有时候对我说话有点凶,对夏天说话又肉麻兮兮的。所以说,你绝对是个演员,欺骗了我这个纯真少男的心。当初刚跟你坐到一起时,看到你脸上随时都挂着开心爽朗的笑,以为你是一个活泼大方的女孩,才想要接近你,与你交个朋友,可是后来也不知道怎么老对我发脾气,让我都看不清你了。”

她说:“都是高考给害的吧,人人都快得情绪病了,我也不例外。当然,也或许,你后来认识的我,才是真实的我呢?那你到底,还想不想认识,真实的我呢?”

我说:“如果有得选,我更喜欢刚遇到的那个你,因为那时至少你是快乐的。”

就这样,聊着,走着,就她,和我,还有那辆沉默的小自行车。

我再次提出:“上车吧,我搭你回去,万一把你的美腿给走折了,那我的罪过可就大了!”

这次她爽快地坐上后座,我轻轻地踩下脚踏板,她的手在我腰上若即若离。我尽量骑得很慢,可再怎么慢,离家的距离都越来越近,而我只想一直骑下去,直到我骑不动,骑到死为止,多么希望这一刻,永久定格。

可是,……。当骑到通往我们各自住处的十字路口。她说:“你先搭着我到你家门口,然后我再骑回去”。

我说:“那怎么行,你一个女孩子,这么晚,应该我先送你回去才对。”

她坚持说:“先送你回家,不然的话,我就下车了!”

我没理她,继续向前。她突然跳下了车,还好车骑得很慢。

我忍不住说道:“你别这么固执,好不好?”

没想到就是我随口说出的这句话,闯下了大祸。只见她在前面走着,越走越快,几乎小跑了。

我推着车,快步赶上去。侧头盯着她,在昏暗的灯光下,瞧见她哭了。我一时摸不清头脑,问她到底怎么啦?

“我爸爸也经常说我固执。”她边抽泣边说。

我才恍然大悟,都是那个固执惹的祸。我赶紧向她道歉,并逗她笑。可是她哭得更厉害了,边哭边叫我别劝她。

平日里还算活泼开朗,也蛮会逗乐的我,第一次变得手足无措。我只有推着车,默默跟着她,无能为力地看着她哭泣的样子。

我知道她突然哭泣也是因为该死的高考,她平时的成绩跟我不相上下,虽然这次考试后我没问,但也能猜到她考得不容乐观。这段时间,我何尝不想痛快地哭一回。可是,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我才一忍再忍。

看着哭泣的她,我心都在滴血!真想在这个时候,拥她入怀,借她一个肩膀,让她痛快哭一回。

可是,可是,我没有那样的勇气。曾经对她开的玩笑,什么想在有生之年看看那么爱笑的她生气、哭泣的样子,都在这即将到来的分别之际一一应验。

我没有再劝她,任由她哭泣,只是跟着她的脚步,一步一步走下去。

不知不觉,走到了我的住处,她接过我手上的自行车。我多么想再送送她,但是我怕了她的固执。等我说出那句我送你,好吗?她已经走出一段距离,头也不回地摇着脑袋摆摆手说:“不用啦!”

我没有追上去,尽管我是多么多么地想要追上去。但是我心里明白,该走的人总是要走的。我也没有勇气说再见,因为,我也不知道我们此生是否还有机会再见。我只是轻轻地从喉咙里挤出一声“慢走!”

我又一次呆立在原地,目送她远去的背影,她不像一个刚学会骑车的人儿那样左右摇晃,而是背影中透着坚定,我也在心里默默祝福,祝福她在今后的漫漫人生路上,能够坚定地走下去!

她一直没有回头,我也一直没有移去视线,直到那个瘦弱的粉红色背影消失在茫茫的夜色里,消失在视线的尽头。我欲哭无泪,用着最后的坚强,保卫着那道男子汉的个性防线。从心底发出声声呐喊:

去他妈的高考,去她妈的黑色七月,去他妈的操蛋青春!

当错的时间,遇见对的人。

注定,是一场有缘无分的邂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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