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身碎骨的爱

我想,你可能是变成了掠过荒原的风,飞过旷野的鸟,点缀夜空的星。换了一种形式陪在我的身边。

“我再也没有办法抱住你了……”


狐狸把那些像雪花般洁白又柔软的棉絮从脚边仔细拢到自己的怀里,泪光闪闪地喃喃低语着。


安静的南瓜房子里,落日余晖的光芒把它孤寂的小身影单薄地投射在地上。


狐狸抱着一团乱糟糟的毛线和再也拼不起来的棉絮,久久地垂头坐在那里,直到黑色夜空里的一轮残月高高挂起。一天就这样又结束,明天太阳仍旧照常升起——


而它的爱人,却再也不会回来了。


那天清晨,绿色的恐龙从床上醒过来,它掀开用树叶做成的被子,发现狐狸不在身边。


“亲爱的,你去哪里啦?”它小脑袋上面的大眼睛咕噜噜地转着,一边从床上跳下来,大声地喊到。


屋外一个水池边,狐狸背对着它,正玩的起劲。


昨天下了一场暴雨,暴雨把干涸已久的水池蓄满了水,水变成了会起波纹的镜子,好奇的狐狸拿爪子不停地把自己倒映在水中的棕红色身影搅碎,玩的不亦乐乎。


“真好玩。”它说,一边回过头去应答恐龙,“快来看!”


水池的边缘长满了绿色的薄青苔,被雨水打湿后,又软又滑。狐狸刚说完,细小的爪子就晃了晃,一个跟头扎进了水中。


闻声而出的恐龙只看见狐狸的身影消失在水池的边沿。


“亲爱的?”它在地上站定,犹豫地喊。


等它意识到狐狸已经掉入水池的时候,才发了疯一般拼命地往屋外跑去,可就在这个时候——


一枚图钉正镶嵌在木地板上。


恐龙后退几步,然后开始助跑,它在情急之中,似乎看见了狐狸正在水面下挣扎,那些冰冷的池水,就要永远把它淹没……恐龙用尽了全力,像一阵狂风般奔跑了起来,最后用力的一跃,左脚的线头被凸起的图钉挂住了。


恐龙只是一只拿毛线和珍珠棉勾起填充的小玩偶,狐狸也不过是一只被人遗弃的玩具。它们结识于一个巨大的垃圾桶,在无数只苍蝇盘旋着的各种垃圾里,一只绿色的恐龙和一只棕红色的狐狸紧紧相拥。最后,它们相爱了。


此时,绿色的线头像风筝的线一般把恐龙扔到了半空,然后又重重跌下来。


恐龙趴在地上莫名其妙地回头,才发现自己的脚已经残缺不全,线头的一端正牢牢地勾在了那枚图钉上。


此刻,被水短暂淹没的狐狸从水中艰难地爬起,它的一只手臂已经搭在了水池的边缘,正奋力地挣扎着往上,可是一切都徒劳无功——沾了水后的身体变得异常沉重,那重力正在无情地用力把它往水里拽去。


恐龙停下来,回头看看狐狸,又看看那纹丝不动的毛线。


它张开自己满是利齿的嘴巴,用牙咬,用手拽,用脚踹……然而都无济于事。


它看到水池边沿的那只熟悉的爪子又滑了下去,狐狸快没有继续挣扎的力气了。


“亲爱的……”恐龙的眼里满是晶莹的热泪,最后,它下定决心般丢掉那根连着自己身体的毛线,转头朝着狐狸的方向开始奔跑起来。


它快速地绕过椅子腿,桌子角,那根绿色的毛线弯弯曲曲地从脚下开始被固定在安静的空气里,恐龙的左脚消失了,白色的棉絮漏了出来,在地上飘散着,然后是左边的躯体,胳膊……


那些绿色的弯曲的毛线,夹裹着白色如雪花般的棉絮,像无数枚失去生命的精灵一样,从恐龙的身体里不停地涌现。


最后它在台阶上停下来。


在这个温暖的台阶上,它和狐狸第一次相拥,第一次亲吻。


它们曾一起靠着彼此的肩膀坐在夕阳的余晖下,看远处的群山和归巢的飞鸟,在内心里许下无数个美好的生活愿望。


恐龙抬起仅剩的右手,把眼角的泪水擦干。做了最后的拼命一跃——


在翻滚的过程中,毛线像散开的方便面一样,把它的手臂,头颅,和最后的黑色眼珠,都极速地给还原了,那些纷纷扬扬的棉絮,也盘旋着往地面上落去。


就在狐狸命悬一线的时刻,那根绿色的毛线头,终于慢慢地跌进了水池中。


狐狸得救了。它用力抓住线头,精疲力竭地从可怕的水池里爬了出来。


但是那个会甜蜜喊它“亲爱的”的恐龙已经不在了。


月亮高高地悬在夜空中,湿漉漉的狐狸抱着那些已经没有生命的毛线和白色棉絮,伤心欲绝。无论它怎么努力,怎么试图去把恐龙重新拼起来,都是徒劳无功。


“亲爱的!”最后它只好抱着冷冰冰的毛线和棉絮,扯着喉咙大声地哭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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