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六,冬阳浸润的午后,伯伯说起他在非洲十多年的沙漠生活,喃喃的描绘着那极少洗澡,汗味腐臭味劣质香水味混杂肌肉发达的黑人,追忆着那一天温差高达三十度的南非。阳光被层层叠叠的树叶过滤,漏到他身上变成了淡淡的轻轻摇曳的光晕。光影昏黄变幻里,我不禁想到流浪的沙漠女神-Echo和她的《撒哈拉的故事》,那爱和孤独在沙漠里蓬勃生长的神秘时光。
翻开书卷,三毛用青春灵动的笔触描绘着异域风情,那一篇篇挤满了趣味、奇幻、苦难、同情的文字无不让我记忆犹新,听到荷西喊着“异乡人,走吧。”我好似也随着他们坐上了那破旧的吉普,摇晃着进入了沙漠怪圈,感受别样的风土人情,怀着同样一颗美好浪漫的心,做了一回流浪的歌者,同泣同乐,身临其境。
一九七三年的撒哈拉大沙漠,是三毛最依恋的岁月,一望无际的黄沙里,在天地间肆意的飞卷,蓝布长裙的三毛和荷西牵起了手,许下一生的约定。书中,三毛用细腻活泼的笔法描绘着他们的爱情。读完《沙漠中的饭店》你一定也会爱上真实自然的西班牙大男孩荷西,在他眼里“中国太太”做的粉丝是“春雨”;是“尼龙线”,是鲨鱼的翅膀……一时间,率性的荷西跃然纸上,妙趣横生的画面让人忍俊不禁。艰苦的沙漠生活也因为这样奇趣的生活琐事变得活泼起来,“没有变化的生活,就像织布机上的经纬,一匹一匹的岁月都织出来了,而花色确实一个样子的单调。”荒漠之上,三毛和她的荷西热烈的爱着,给孤寂的日子创造花色。
破旧的小屋里,有中国饭店,有野花,有浪漫。有三毛,有荷西。
而屋外的无边沙漠里,两人的生死相依的真情收录在那篇《荒山之夜》中,狰狞凶恶的荒原里,我似看到不慎陷入泥沼的荷西,撑着快要冻僵的身体。“四周除了风声之外就是沙,镑镑的在空气中飞扬着”三毛焦急的乱跑乱跳着,我的心也紧紧皱缩。“我离不开你”三毛发疯似的嘶喊着,在刺骨寒风里瑟瑟发抖,跳上破吉普没有畏惧的钻进沙漠怪圈,痛苦、死别的恐怖一时间涌上心头,可她是无所畏惧勇敢的三毛啊!撕裙布,卸轮胎,拆坐垫,救回她心爱的荷西。
凛冽的狂风里,热情胜火的生死相拥,温暖着书前的我。“每想你一次,天上飘落一粒沙,从此形成了撒哈拉”三毛如是说着,深沉的爱汇入这无边的黄沙中,永不枯竭。
三毛同样爱着那些与沙漠共生的土著人,“生命,在这样荒僻落后而贫苦的地方,一样欣欣向荣地滋长着”撒哈拉威人带着顽强的生命力演绎着异域风情。书中对于这些“芳邻”的刻画让我印象最深的便是《沙漠观浴记》,生动的描写让我这个东方姑娘感受到世界的奇妙多彩。看呐,三毛走进了“泉”,一阵热浪迎面扑来,雾气缭绕里,浑身恶臭的黑婆用石块往皮肤上刮着,每刮一下,身上就出现浆汁似的污垢,冲下来的黑浆没过三毛清洁的光脚,我似乎看到浑身发麻、胃里翻腾、咬住下唇的三毛定定的站着,场面甚是滑稽。在三毛的笔下,我见到了木乃伊似包裹着的女人,领略了大胖乳牛一般令人触目惊心的裸体,惊异的同时一想到荒漠极度缺水的惨状不忍轻轻叹息。
更引起我深切同情的还是那篇《娃娃新娘》,可怜的小姑卡十岁便在父母的安排下结了婚,很快告别了快乐的童年,走入了婚姻的围城,接受不属于那个年纪的“被迫的情感”。那脚上套着金银镯,头发高盘,浑身混杂着香料和常年不洗澡的恶臭的姑卡是沙哈拉威女人的缩影。三毛沉重的描写着她们的无知与妥协,无奈的写到“这的确让我惊愕交加,继而对他们无由地产生了一丝怜悯。这样的无知只是地理环境的限制,还是人为的因素,我久久找不到答案。”书前的我反复地揣摩着这些情节,感激这是如今文明世界所不容许的,也深刻体会到三毛信仰的自由灵魂的真正内涵。这是《撒哈拉的故事》带给我的对自由的认知,也让我更加理解女性独立的现实意义。
三毛努力适应着沙漠的艰苦,同荷西及“芳邻们”种下真情的花种,这般看来,三毛并不是孤独的,可当你品读她的文字,你能深切的感受到孤独的重量,我想这也是三毛为代表的流浪文学带给人震撼心灵的力量。她独自一人观赏清晨的沙漠“像被水洗过了似的干净,天空是碧蓝的,没有一丝云彩,温柔的沙丘不断的铺展到视线所能及的极限。”我沉迷于这样的文字,心意相通的体味着沙漠的恢弘广阔,心境也随之开阔起来。这是三毛孤独灵魂歌唱的沙漠赞歌。而人总是在孤独中成长,三毛也渐渐学会在独自一人时寻找生活乐趣,这样,“中国小医馆”开张了,红药水、消炎膏、止痛药给那些完全远离文明的游牧民族带来了前所未有的便利,渐渐的沙漠人们也接受了这个如同外星人似的异族女子。
在我看来,这个异乡人也是极为可爱的。《天梯》中无证驾驶的三毛同西班牙警察斗智斗勇;《白手起家》中同荷西翻新破旧的小屋;《素人渔夫》里捕鱼卖鱼,在国家旅馆中大快朵颐,欣喜的喊着“幸福的青鸟来了”……这是鲜活的三毛,正是有这般少女灵动的情怀才让她恋上这片土地,在孤独的行走时热爱着生命。我钟情这样的情节,学会着在两点一线的生活里永远乐观开朗,在孤独中探索乐趣。我读着“长久的沙漠生活,只使人学到一个好处,任何一点现实生活的享受,都附带地使心灵得到无限的满足和升华”,领悟到即使生活平淡艰难也会有独特精彩。
无数静谧的日子,总喜欢翻开《撒哈拉的故事》,一次次走进古老神秘的撒哈拉,一次次走过三毛的身旁,一次次走到穷困的沙哈拉威人面前,踏着沙地,触着骄阳,抚着烈风,聆听骆驼的哭泣,任孤独的灵魂在远方的沙漠游荡,感悟生命的力量,自然的伟大。
三毛曾深情的礼赞:“世界上没有第二个撒哈拉了,也只有对爱它的人,它才会向你呈现它的美丽和温柔,将你的爱情,用它亘古不变的大地和天空,默默的回报着你,静静地承诺着对你的保证,但愿你的子子孙孙都诞生在它的怀抱里。”我想,撒哈拉于三毛是不朽的,寄存着她对爱情、生命、孤独、成长的思考。而我。这个从未游历沙漠的东方姑娘,也在三毛的文字里得到这些思考。于我,三毛是不朽的。
大年初六的黄昏,霞光笼罩的农家小院,再一次翻开经典,一场足不出户的沙漠苦旅便开始了。“这一次直渡撒哈拉,我们双双坠入它的情网,再也离不开这片没有花朵的荒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