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时候的农村没有网络,没有手机,也没有电视。人们的关系却很亲密,就连吃饭也都是端着碗跑到胡同里,谁家要是做了稀罕的饭食,胡同里的人谁赶上谁去吃。
那个年代,农闲时的人们最大的乐趣就是在胡同口三无成群的坐在一起拉呱儿,谁家少了只鸡,谁家买了只羊,谁家老母猪下了一窝崽儿,个个摸得门儿清。男女老少坐在一起东家长西家短的唠着,女的倚着墙根儿纳着千层底,时不时的把铁针放头发里来回蹭蹭,据说头油能给铁针起到润滑作用。男的找个柴火堆随便一坐,挑一根草秸杆儿剔剔牙,然后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孩子们正反面都写完的本子纸卷起烟卷,平时他们也就吸这种烟,说是自己卷的烟吸着劲大,我想大概是因为八毛钱一盒的“黄金叶”洋烟,对于当时的人们来说太奢侈,他们只有过年过节走亲戚串门儿时才舍得揣一盒在身上。烟卷好放在嘴边,火柴一划,吐着烟圈儿,那神情享受的很呢。年长一点的老大爷们,一般会找个离女人们稍微远一点的地蹲着,一遍磕着烟袋锅子,一边看着孩子们闹腾偷着乐。再说辈份小点的半大小伙子们经常用孩子们听不懂的稍带点色彩的小段子挑逗着婶子大娘们,惹得泼辣一点的女人们拿着鞋底追着小伙子一顿胖打,在场的所有人又是一通好笑,憨态可掬的笑容里透着满满的知足。
那个时候,人们的内心都很简单,对于外在形象并不是那么特别在意,人们的穿着很是统一。那时女人们总爱包个头巾,没几个会用化妆品,能买块香皂洗洗脸就是时尚了,她们也就结婚时买盒香脂雪花膏,大多没用过,孩子都十几岁了,那盒香脂还在抽屉里躺着呢。男人们一件中山服的褂子一年四季三季都在穿,脚上都蹬着自家媳妇给做的黑色条绒鞋,谁家老娘们儿的针线活好,那男人脸上就老有面子了;老太太们都穿着大襟的棉袄,大腰的棉裤,裤脚总爱绑上绳子以免往裤腿里窜风,头戴个自已缝制的棉帽子,正中间缀个明晃晃的扣子做装饰就感觉美美的;老大爷们都喜欢用个白色蓝道道的毛巾包着头,胸前还系一个小手巾方便擦鼻涕;所有人新做的裤子先在屁股和膝盖上打几个厚厚的补丁,为的是耐磨能多穿几年,这也算是当时的一种文化了。他们只要吃得饱穿的暖,地里的庄稼长得好,风调雨顺来年有个好收成,政府再能少收点公粮就很满足了。不像现在的人们,他们追求的少,日子倒也过得充实幸福。
记得当时我家东屋是个据点,因为我奶奶有个土炕,我们一日三餐都是拉风箱烧大锅灶,屋里炕上都特别暖和,一到冬天的晚上,奶奶的炕上就坐满了人,炕上坐不下时,来的晚的就盘腿一屁股坐灶坑里(灶坑是灶门前放柴火的地方),如果晚上停电了,点着煤油灯或者蜡烛头儿,甚至摸着瞎,大家一起说说笑笑,也不觉的黑。谁家要有点啥稀罕事,第二天一早大半个村子就都传遍了。像我一样的小孩子,就抓住机会让大人们给我们讲故事,他们讲的故事那叫一个生动,每次都能让你有身临其境的感觉,尤其是他们爱讲一些鬼故事,听完以后汗毛都会竖起来,因为讲的太好,再加上孩子丰富的想象力,故事里面的鬼怪形象在脑海里特别清晰,特别真实。本就胆小的我晚上从来不敢一个人去茅厕,睡觉也是蒙着头,生怕被哪个故事里的鬼魂抓了去。
有时候想想,时间还真不能算是个好东西,他改变的不仅仅是现实,还有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现在虽然条件好,人们的生活提高了,但是,人与人之间客套多了,亲切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