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小镇酷夏的傍晚,晚霞初现,热气渐失,是一天中最舒适的时段,大街小巷,行人熙熙。离住所不远的地方,有一座小桥,古朴老旧颇有渔村风韵,早可见渔船悠悠出河,晚可见街上华灯初上,这里自然就成了乔逸驻足最多的地方。
乔逸不是一个艺术生,但是对美术却十分痴迷,自学素描、油彩,画功也是十分了得。出门旅行,无论远近,不怕麻烦,都要背上自己的画板。旁人看到美景时,无非拿出手机、相机咔嚓一下,就满足了。可是对于乔逸来说,这样对待自己喜爱的景色,留下的影像是没有灵魂的。无论世间百态、自然风光,一步一景,其美好到足够用几个小时的时间去描摹它,这样的景色会在心里变得鲜活、有灵魂。
六七点钟的时候,霞光映照河面,波光粼粼,河道两旁船只横斜不一地停泊着。画布上的青砖绿瓦、茶楼酒肆、归港渔船不一而足,几笔勾勒出轮廓可隐约辨识,到细笔雕刻、上色,如同迷雾渐散,眼前景象由朦朦胧胧到栩栩如生,期间变化也是十分动人。小桥上,每日行人来来往往,却极少人留意到如此平凡之境,却有变化万千的美景。
天色渐暗,晚风来袭,本想收拾画板准备撤离时,乔逸留恋的一瞥,见一十七八白裙女孩站立船头,聊着电话愈发生气,直至“滚”字出口挂断电话,原以为刚强的女孩突然难过得蹲下啜泣。刚收起的画板,被快速地打开,这一幕帧帧入画、美不可言。一画入迷,画作临完工之际,却发现不见了主角,欲起立环顾四周,却见一姑娘立于身后。
转身之际,这姑娘便伸手去扯那画纸,质问画她做什么,一幅唯美的画作就这样一分为二,乔逸猝不及防、怒气顿起,却又自己给憋了回去。一场争吵在所难免,乔逸自知无法和一个伤心难过的女孩子说什么道理,更何况,这样一个楚楚动人的女孩子,是自己眼中的美景。
这半幅画他盯着看了很久,可能反而是半幅的缘故,所以增添了几分神秘感,这种若隐若现、若即若离的感觉实在撩人心弦。小桥去的更频繁了,画画的兴趣却淡了很多,他觉得这个地方没以前那么美了,没有了灵魂。
终于按捺不住好奇,同样夜色渐浓的时候,他试探性地踱步至那艘船停泊的岸边,然后试探地踏上船舷,进行船舱。明月高悬,清风阵阵,渔村夜色,摇曳多姿。
夜半归途,小巷寂静无人,偶有犬吠之声,渐近又渐远。有些美好的景色,乔逸自知拙技无法形象地展现在画纸上,但是喜爱之至,情不自禁要去描摹它、拥有它;有些错误的事情,乔逸自知不该去违犯的,但是喜爱之至,哪里顾得上什么规矩。热烈的、美好的,就让它发生吧,有多少次机会能捕捉到想要的美景呢?
清风徐来,雁鸣阵阵,没带画板出来的乔逸略觉后悔。其实,这个时候也无心作画,只是十分烦乱,想作画沉浸其中而忘思杂念。有些喜爱的美景无法采集,有些美好的事情也无法留存,彼情彼景。
当乔逸看着自己的另一半画,变成碎片飘向风中时,无能为力,伤感、痛心无比,却仍强装镇静。那一幅心中绝美的画,从此一半散落天涯、一半深埋内心,再也没有机会重作一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