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昆明站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七点，天色还很亮。

尽管是夏天，这里晚上的气温也低得很。在提前预定的宾馆里，水龙头流出来的水冰凉得沁人骨髓。

“学妹，”和成苒同一个寝室的蓝晴语敲了敲浴室的门，对正在梳洗的成苒说道，“好了么？我们得赶快到一楼大厅去集合了。”

“好了！”成苒擦干脸上的水珠，苍白的脸还是没有一点血色，不过却精神了不少。由于天气原因，嘴唇很是干燥。

成苒甫出门，就看见着急得团团转的蓝晴语。

“学妹，这边天气干燥，擦点这个。”蓝晴语把一支补水霜、一支唇膏递给成苒，笑道，“这是老师买的，一人一份。”

“好的，谢谢！对不起让学姐等这么久。”成苒接过来，歉疚地说道。

“没关系。”蓝晴语笑笑，进浴室里梳洗去了。

成苒则在卧室的穿衣镜前擦着补水和唇膏。

作为土生土长的昆明人，凌渊冰对周边环境熟悉得很，因此龙夏夕才委任她做这次田野考察的队长。而凌渊冰也没辜负老师的重托，不仅订了极好的宾馆，还在宾馆附近提前订了餐馆。

一行人在大厅集合了之后，就往餐馆走去。

餐馆果然离住的宾馆很近，是一栋仿唐宫廷的砖木结构建筑，古色古香的。

这家餐馆主打当地特色美食，在大众点评网、美团上的评价都很好，性价比极高。

师生们自然是听任“地主”的安排。

凌渊冰点了过桥米线、饵块 、春卷、鸡枞菌、牛肝菌、黑木耳、腌菜包等有名的云南小吃。

菜很快就上来了，摆满了一大张圆桌。

第一道过桥米线就把众人给震撼了。

凌渊冰笑眯眯地说道：“我们这儿就是这么粗放的，大家请不要见怪。”

“吃饭吧！”龙夏夕笑道。

蓝晴语提起筷子，把自己的过桥米线拨拉了一半给坐在身侧的成苒，笑道：“成学妹，你多吃点儿，吃饱了明天才有力气爬山。”

这家过桥米线做好了用一只大海碗盛着，非常实诚地给足了分量。不仅有米线，还有肉、配菜、鸡汤。

这会儿，成苒的大海碗已经满了。

成苒看着红彤彤的辣椒油不禁有点头疼。

龙夏夕笑道：“小蓝是不能吃辣么？”

“呃，”蓝晴语不好意思地笑笑，“还是被龙老师看穿了，我看着热辣辣的汤就舌头发麻。”

“那你多吃点别的菜吧，这几个不辣的。”凌渊冰指着几样菜，笑道。

“从明天开始进山里去，到老乡家可以自己做饭，不用担心。”龙夏夕道。

“这里这么有吃辣的氛围，我吃着吃着就能习惯了。”蓝晴语乐观地说道，“倒是两位壮士好像还没吃饱饭。”

众人看向一直在专心扒饭的黎里和米旭，果然，放他们面前的大股米饭已经见底，不禁都笑了。

“服务员，”龙夏夕向站在一边的服务员招手，笑道，“请再给我们添一股米饭。”

“老师，我差不多饱了。”米旭道，“黎里你呢？”

“我也差不多了。”

龙夏夕不苟同地皱眉道：“跟着我出来可不能‘差不多饱’就算啦。老师虽然不能给你们好吃好喝的，但是吃饱还是可以做到的，主食管够。”随即笑道，“放心，不会把你们抵押在这里刷盘子的。”

众人都笑起来。

成苒听到后头那句，忽然很想一个人，于是悄悄地给他发了条短信。

“学妹，专心吃饭，不要玩手机。”坐在成苒身侧的劳裳裳夹了一筷子菜到成苒碗里，小声地在成苒耳边说道。

成苒点击了发送，道：“嗯，我知道了。谢谢劳学姐！”

“来多吃点儿。”劳裳裳继续给成苒夹菜。

话音刚落，成苒的电话响了。

成苒不好意思地看向龙夏夕，后者笑道：“接吧，你可能是第一次放假不回家，给家里报个平安。”

成苒感激道：“谢谢老师！”

话落，成苒起身走到屋子木质走廊才接通电话：“学长，您好！”

“小苒，我看见你的信息了。昆明昼夜温差大，你要注意保暖，别生病了。”纳兰风吟温润如玉的声音穿过千山万水，传到成苒的耳边，成苒仿佛回到了昨夜的法国梧桐大道上。

成苒沉醉在这样的温柔里，许久才平静下内心的波动，道：“嗯，我知道。学长您回到家了么？”

纳兰风吟轻笑道：“我下午的飞机，已经到了。现在在吃饭呢！”

成苒答道：“我也是。”

“这样啊……”纳兰风吟轻叹了声，“那我们吃饱再聊吧？”

“好。”

“……”

成苒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轻浅呼吸，望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街道，仿佛置身入学那时的校门，那会儿也是这样孤身一人下了火车，来到一个全然陌生的环境。

久久没听见挂断电话的声音。

“小苒？”纳兰风吟的声音再度传来。

“嗯？”成苒回神，应道。

纳兰风吟提醒道：“你还没挂电话。”

成苒轻咬住唇，道：“噢，以前都是学长您先挂电话的……”

纳兰风吟轻咳一声，道：“你真是一个尊重传统的人。”

“……”

“那我们就继续这样保持通话好了。”纳兰风吟愉快地宣布道。

成苒把红色栏杆当作琴键，在上头运指如飞：“我的是漫游加长途呢……”

纳兰风吟提议道：“不如我给你充话费，你和我保持通话，这样行么？”

无声的音乐突然休止，成苒连忙道：“不用啦，课题组有给电话费，我只是不想公器私用。”

纳兰风吟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回去吃饭吧！噢，对了，你们的行程怎么安排？一直在昆明市么？”

成苒笑道：“怎么可能？只是在昆明住一晚，明天早上坐汽车进山里。”

纳兰风吟轻声道：“但愿山里有手机信号。”

成苒轻应了声“嗯”。

“好了，回去吃饭吧。我也尊重我们之间的传统。”话落，纳兰风吟挂断了电话。

成苒看着被挂断的电话，弯起了唇角。

傻笑了一阵，想起还没给家里报平安，于是成苒连忙拨打家里的电话。

“喂？是阿苒吗？”接电话的是妈妈。

成苒连忙道：“是，妈妈，我到昆明了。”

“到了就好，跟紧老师，别掉队了。”母亲温声道，“阿莜的成绩出来了，621分，现在好多电话打到家里来。”

成苒开心地笑道：“是吗！？让阿莜接一下电话。”

“阿莜！阿莜！”妈妈扯开嗓门喊道，“你姐电话！”

随即又对着电话说到：“阿莜高考完以后天天把自己关在楼上书房看书，你劝劝她。噢，她现在非要从六所免费师范生里挑一所，这种学校行不行啊？”

“妈！”成莜不满的声音传来。

“好好好，你接电话。”做母亲的无底线地让着刚从战场成功杀出来的女儿。

“姐。”成莜淡淡地说道。

成苒开心地说道：“我听妈妈说你考了621分，阿莜，祝贺你！”

“谢谢！”成莜依旧是淡淡地说道，“我们学校有4个700分以上的，50多个上600分的，我这并不算什么。”

成苒闻言，激越的心绪也淡定了不少，道：“阿莜，你以后想做老师么？”

“嗯。我很喜欢读书，也喜欢学校。”成莜说道。

成苒道：“好。你要选的这几所学校都是好学校，相信你也了解过免费师范生是要签协议的，你确定要这样做么？”

“姐，我和你之间就不兜着说话了，”成莜不耐烦地说道，“我们家供不起两个大学生的。弟弟的成绩虽然还没出来，但下个学期铁定要读高中了。我跟爸妈说了以后，你猜得到吧？他们俩都松了口气。”

成苒叹了口气，道：“我剩下几个学年的学费已经够了，你不用挂心我这边。我也有个同学选了‘免师’，在北师大，虽然现在看起来和我们一样上课、参加各类活动，但是你想想，以后毕业了只能选择做老师这一条路，要不再慎重考虑一下？”

“我已经投档了。”成莜说道。

“阿莜你……”

“姐，我这是提前批。”

成苒叹了口气，道：“阿莜，爸妈要愧疚一辈子了。我和弟弟也还不起这份人情。”

成莜道：“这是一条比较好走的路，不是么？难道我要背贷款？还是爸妈去背贷款？”

成苒被问得哑口无言。

“姐，我收到通知书再联系你。”成莜说完，挂断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