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您啊，陈先生。我有一桩事不太明白，您算是捧我的，是不是？您可别生气呀，我不明白的是您这么样儿捧我，花钱费事，到底是图个什么？要是不生气的话，还是想想好。诶，你的脸怎么了？怎么这么长的一条？这可不像是猫抓的，你又跟人打架了是不是？你哪回打架我都知道。说真的，你得想想啊，你还是个学生，可是我知道，你根本就不上大学，也不读书，你这么成天到晚不务正业，那你将来做什么？下海唱戏？唱戏可不是磨磨嘴皮子就算了的，你如果这么下去，将来可会后悔的。其实你爱听戏不要紧，就在这戏园子里坐着听得了，成天往唱戏的家里跑，有什么意思呢？你说是为了交朋友，可朋友到处都有哇，你为什么不找个硬里子做朋友？为啥不找个跑龙套的做朋友？为什么单单找我做朋友呢？再说了交朋友得两情相悦，没有这么死气白赖的，就说罢，你现在来找我玩，说不定我正有事，或许我心里有事，或许我不想玩。（来来来，陈先生，您坐，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也就实话实说了吧）在您眼里我算个什么东西？我不过是个唱戏的罢了，让我跟您说一句知心的话，您说是为了交朋友，是啊，人怎么能没有朋友呢？可是咱俩根本就不是朋友，您交的朋友不是我，是那个在戏台上红得发紫的花旦魏莲生。要是我有一天倒了霉，变成了跑龙套的，跟包的，或者我改行了，不唱戏了，变成了穷光蛋，那时候咱俩就是在路上遇见，你也不会认识我了。可能说出来您不信，我不唱戏了，就从今天开始。（要走又转回来）陈先生，咱们相处的日子不多了，听我的话吧，人是越长越大了，不能再这么昏天黑地地过日子了，该收收心，也该用点心儿了。一个人没有几十年活呀，听我的话，听我的话。
《风雪夜归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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