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级从邻居家抱来时,它只有大一个月,半耷的耳朵加上白绒绒的小前爪,既让我高兴又让我难过。
其实家里向来是不怎么养狗的。倒是记忆中有只黄色的大狼狗,最后不知道什么原因死在了麦垛堆上,口里满是鲜血,死相相当诡异。后来家里也陆陆续续地养了几只,多则半年,少则不满一月便走了。于是父亲便下定注意不再养狗,直到那日我将那小狗抱来。家里人先是欣喜,更多是和我一样的后怕,怕糟蹋了一条鲜活的生命,便嘱咐我令我归还。
我十分的喜爱这只乳狗,当时正值家里农忙割麦时节,一拖二闹便将这狗留了下来。小狗十分讨人喜欢,整天在麦堆里跑来跑去,我更是扣了自己很多零食,想让这只狗安稳地长大。
狗就这样蹦跶了近一个月,一日,我再去逗它玩时,却发现了异样,这大抵是我最不愿看到的事情,小狗蜷缩在窝里,眼睛紧闭,乳牙向外呲着,失去了往日的可爱,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没等我缓过神来,父亲便扛起铁锹准备将它埋掉了,我自是万般伤心,哭着喊着让我父亲不要这样做。
父亲放下铁锹,坐在台阶上大口地吸烟,今年的收成和接二连三的狗死事件让他心急气躁,连抽烟的根数也是成倍的增长。我更是哭的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心里只想着狗狗赶快好起来,粮价赶快高起来。我又去求母亲,想带狗去看兽医,确是万般阻挠,那时的家里人相当迷信,总说是家里住了邪物,要去找婆婆施法驱邪。去看兽医的请求也是一拖再拖,到第二天的时候,小狗的呼吸已经十分微弱了。迫不得已,我和邻居家的小伙伴做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在现在看来也是十分正确的想法。
那像是一场赛跑,更像是一种博弈,我从未如此敬畏过生命,生命在指尖一秒一秒地流逝,我只是哭,只是奔跑,为的是挽救手边仅存的温度。
事情已经过去整整十年,直到此刻,我想起时依旧心跳加速。幸好我救下了狗子,当然也彻底否定了家里的迷信。当时的奶狗,在经历两次的生育后,也逐渐步入晚年,她常常一趴就是一上午,几根胡须也早已变白,她也会像人类一样牙齿变得残缺不全,会因为便秘而嚎叫,会经历分别时发出痛苦的哀嚎。我也懂得,每条生命,都来之不易;每条生命,都值得敬畏,生命于世,无分高低。
返校的前一天,我将那跟紧在她脖子将近十年的铁链解开,或许那仅仅只有一个晚上,但那晚的月光下,宅犬跑得格外的欢快,一如初入我家时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