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A的面前坐着一个男人。中年模样。鬓角修剪地十分干净，眼角细长并微微向上的样子显得有些狡猾。他的身上刻意准备的香水味如同琥珀色的水波留下仅有的一丝暧昧和诱惑。
此刻他十分端正地坐好，连双手都好好地放在膝盖上方。眼睛里带着不安和期待看着眼前叠在一起盖住的两个盘子，A当然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当然也不感兴趣。“你打开吧，是你喜欢的。”男人的眼光柔和了下来。
A两只手从侧面揭开了盘子，是一个制作精巧的海洋果冻慕斯蛋糕，底色是粉红的，蓝色的果冻表面透明，可以看见底部用饼干碎做出的沙滩模样。A假装惊喜地说了句好可爱，男人满足地笑了。随后他提出了他们之间才懂的要求，A犹豫不决没有回应。
巷道里的孩子边打闹边冲出了巷道口，抵到A的椅背。A回头准备教训一下那个孩子，抬头之余，一个女人推着她的自行车就低着头快速地走开。
“今天就先这样，有人偷我车，明天再说。”A飞快地朝那个女人追去，踏着明快的步伐。
二
女人的身影一直穿梭在迎面而来的人群中若隐若现，A总觉得她一直就在伸手可以抓到的距离可就是碰不到她。女人在前面的三岔路口突然淹没在人群中。人越来越多，那个男人也追了上来，好像喊着只是一辆车子，没事的，不用追。A做出了厌恶的表情并在心里说道：“你懂个屁！”转头向右边去了。
果然不远处，那个女人灰色的腰包，淡绿色的针织洞衫一眼就识别出来。可是我的车子已经不见了踪影。但是只要追上她，一定要套一笔钱出来。女人进了一栋楼，说是楼，也只是三四层低矮的建筑，破旧不堪，在这里应该是没有人注意得到的吧。其实也根本不值得关注，A不太愿意进去，她觉得里面不是成群的流浪猫就是无家可归的流浪汉，一股不明的气味都仿佛迎面而来。楼房门口旁边通往地下室的方向传来声音，A想这个女人肯定是把车子藏下面了。A往下看了看，是楼梯。一脸狐疑地走了下去。
墙壁周围有热闹的回声和有什么被搅碎又破掉的声音，让人发怵，A开始觉得为了一辆自行车至于这样吗。可是。她只有那辆自行车了。硬着头皮走了下去，却发现越往下楼梯越多，仿佛通向地心一般，声音变得越来越热闹，甚至让人习惯，就像走在日常熙熙攘攘的街道，听着别人互相打招呼打趣一样。终于在前面一个拐角的圆形楼道向下，A看到了刺眼的光线。
三
终于走到出口了。又分明是一个入口。眼前完全又是一个和自己生活的地方别无二致的地方。这个时候谁也没有再想起，她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她自己也没有去想。
女人出现了，A感觉自己被耍了好久才抓到她。她上前一把抓住女人脖子，让她把车子还回来，“你知不知道现在的盗窃罪判刑多久，如果我再稍稍报复你一下，直接让你无路可走。”A明显心虚了一下，原来是那个男人给了她这样的底气，她感到一阵恶心。
女人明显怯弱了一下。将腰包移到前面，拉开拉链。她拿出了厚厚一叠最大面值的钞票。但是编号那里的水印明显过于偏紫。A嗅到了一点不可名状的危险感又感到灵机一动。她把钞票一把拿过来。紧接着看向周围。有路警。站在一辆电力四轮车旁边询问着什么，他们看了看A，浅浅一笑，默认了发生的事情不予理睬。
A有趁势而为的意思，瞬间就把眼前的女人当作一个待宰割的弱者。逼问她。如果是她有这么多钱的话，又何必去偷她的一辆自行车，如果不说，她不会让她成功地回到地面上的。A拿下来几张纸币其余的全部又塞回女人的包包中。女人蹙眉，咬了咬嘴唇。让我和她回家一趟再慢慢说。
四
比起由何而来的楼道另一方的世界。A更新奇于这里存在的本身。楼道街区与自己所居住的地方无异。多的是很多四轮车子总是载着一车一车灰烬一般的东西来来往往。没什么生气。在街头巷尾的监控死角处有零零星星的一些人上下跳来跳去，在空中抓着什么，当然A什么也没看见。只当他们玩着自己的游戏。
去女人的家和来这里一样，七转八弯的楼道，深入巷道的最深处。女人的家住在靠近水处理系统的上一层。这里的建筑排列有着一眼看过去就明白的等级序列。无疑女人的处境是不乐观的。她推开了一道铁门。室内自动亮起来灯光。家具陈列简单。除了必须的桌椅床铺。只有一个晃眼的机器。里面躺着一个男人。具体说是可以看见他的半边身体。女人打开藏在机器另一边的男人的身体亲了他左边脸颊一下。男人左边的身体产生螺旋般可见的微弱气体，在那样的身体里旋转了一下就被吞噬不见了。然后那半边机器又被盖上了。男人右边身体灵巧地活动着。知晓一切。
女人坐下来。A也坐了过去。带着满脑子的疑问，却不敢多问一句。只是聊到了女人怎么有那么多钱的话题。女人仿佛已然疲倦。男人也投来一缕A看不懂的眼光。暗示着女人说些什么。女人说。这些钱是从空投赌注游戏中抢来的。空投赌注游戏？A疑问道。女人说着。你是我骗进来的最后一个人了。当你从入口进来的时候。你的意识就被这个世界的系统进行估价拍卖了。当然出钱的是地上的人。
A看向窗外。这是关于她的拍卖。A看到成千上万的纸币从天而降，又有机器回收。一次次的赌注中刷新的间隙引来一群蹲在街角的人在空中抓去纸币。他们跳跃着，向着天空，向着纸币的那边。A感受到一丝荒凉随即兴奋起来。那么我的意识被拍卖完成之后呢。A好奇那样的结果。女人顿了一下。交易成功的意识会分给拍成功的人按照等分分配。即可以选择改写也可以就这样积累成一整个人的意识。来这里又可以兑换一个自己想要的人的形象并回到地面以购买者想要的样子活着。
A突然被一个庞大的关系链裹挟随即陷入颤抖。“那你。你们。为什么在这里。”A低着头问。女人捂住脸长舒了一口气。“躺在那里的男人，他将我带来这里的。只有带来新的意识，才能获得自己被剥夺的意识。“我只是这个系统里的一段程序，但是我爱上了她”男人的右边发出了温柔的声音。女人拘谨地笑。
女人最初是要被放走的。作为程序的男人一下子被剥夺了资格。变成一堆像铁块一样冰冷的机器动也不动了。女人的意识被拍卖成功了。但是她没有选择完成这样的交易，而是选择成为系统的一部分程序，继续吸纳新的意识，给男人注入新的改编意识。A不禁倒吸一口凉气。A这时候意识到了事情的复杂性，她想活着。但是如果她逃走，这两个人一定会结束。
A还是问了。如果她走了。他们会怎么样。被系统当作bug程序处理，搅碎成粉末。男人回答。A不相信，“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逃走。不能就这样结束了。”男人说:“我喜欢她从左边亲吻我的时候，冰冷的身体里泛起的一股热流。右边的世界对我是不真实的也是深恶痛绝的。我们早已经是一段程序了。终结的应该是我们，很抱歉她还是想救我，但是昨天我们已经说好今天就引发自毁程序。但是自毁程序必须要我们犯错。所以才把你牵扯进来。”女人哽咽地很厉害。在一旁痛苦的表情不可名状。双手的指尖紧紧地嵌进肉里。女人说。待会会把A送回出口。但是A要马上跑。她用自己和男人的意识封锁住的时间只有十分钟。A陷入混乱不知怎么应对眼前的混乱。女人和男人一起出门。女人扶着男人的半边身体。来到A刚刚到的地方。那里还在走出不同的人，各种表情和动作诉说着他们的好奇与恐惧。
五
女人和男人和A道别并说了句谢谢。女人告诉A，她的车子其实还在原地，A看到的偷车是假的影像。女人把我推进入口的同时。和男人一起按下他们手臂上的按钮。不一会儿系统发出error的红色警报音。我眼前关起来一道玻璃门。很快来了两辆四轮的车子，车子里面升起来一辆机器。抓住了他们。他们被塞进去。响起来一股熟悉的什么东西搅碎又破碎的声音。几十秒后，他们的灰烬被机器吐到了空中，我看到她们在空中依偎的模样，而随即就消失不见。剩下的余灰被另一辆车带走。”系统处理bug完毕”正确的处理音如是播报。
六
在这迟疑的一分钟里A经历了生来最大的失落和恐惧。仿佛失去了所有的支撑哭泣了起来。她触发了这一切，她被选中触发这样的悲剧。她或许不该追过来。她...
七
他们尸体的碎片组成了两个人轻声耳语相互依偎的画面不断重复 这是这个世界给他们的最后一抹温柔。我从梦里醒来我很确信这一切都是真的。这个世界一定有一些地方一些人像蝼蚁一般支撑着这个世界又有某些如蝼蚁一般的人啃噬着这个世界而有朝一日又像一个系统的bug被新的蝼蚁回收利用
循环往复 不知疲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