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徐哲听着厕所门外两个人的对话,一时蒙住,来南同只有一周,时间太短,人还认不全,根本也听不出谁是谁。只是自己在里面屏住呼吸,听到两个人进了厕间,赶忙走了出去。
去食堂的路上,徐哲郁闷不已,自己要求各律所重新报备的想法是得到了主管领导许名剑的同意的,当时她还想自己一定要懂规矩,万不可因为是省厅来的,就让基层的领导和同志们觉得高高在上,我行我素。
可是没想到,主管领导那边没听到什么,不相干的人起幺蛾子了。
徐哲悻悻地想,怪不得当时光达说过基层难干,原来,难弄的不是工作本身,而是身边的人。
要不各律所重新报备的事情暂停下来?
徐哲不停思忖着。
怎么办,会不会主管领导不动声色,表面同意,心里并不认可自己的安排,只是考虑自己是省厅下派人员的身份,才不提出反对的吧?
走进食堂,大家三三两两地陆续坐在了一起,吕涛端着餐盘走了过来,看到徐哲一个人在一张餐桌上坐着,迟疑了一下,还是走了过来。
“徐科长。”
徐哲因为刚才听到的话,对吕涛的殷勤,感觉异样。
她挤出一抹笑意:“来,坐。”说着,把自己的餐盘往自己的方向拉了一下,以示热络。
吕涛恭敬地一口一个徐科长地叫着,向她汇报当前律所报备的情况。
徐哲听得心不在焉,脑子里一直再重复回想洗手间里无意听到的话。
食不甘味地吃了午饭,徐哲礼貌地跟吕涛告别,回到寝室休息。
躺在床上,心里还想着刚才的情形,看来吕涛不是表现的那样支持她的工作。她自认为这并不是因为自己挡了他的道儿,吕涛连个正式编制都没有,两人根本不存在仕途上的纠葛,就是像妈妈和光达说得那样,基层沾亲带故,外来的人被大家关注、提防、评判,恶意不见得有,但善意也不容易得到。
想着想着,徐哲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仿佛看见光达风尘仆仆地赶来,满眼宠溺地对她说:“可心,别担心,有我呢。”
是啊,光达,光达,一切都有他,她的光达,爱她的光达。
她抱着他哭得像个傻瓜,问他怎么才来,让她好找。光达也眼角含泪,拍着她的背,安慰她,说着对不起,说再也不离开她。
她心下稍觉安稳,突然觉得手臂空了,光达不见了,明明还抱着她的光达忽然不见了,她惊慌极了,哭喊:光达,光达,你别吓我,你别走!!!
猛地,她扑腾一下,踢了一下床尾的毯子,醒了。
懵懵地看着周围,慢慢地反应过来。她伸手在脸上抚了一下,擦了擦流到嘴角的泪。
李洪陪着巡视组在阳路县局吃了工作餐,稍作休息,就往南同赶。
阳路是省内较偏远的县,离省城安北市高速还要跑三个半小时,离南同近点儿,也得两个小时左右。
李洪趁机在车上小睡一会儿。他不是第一次做接待工作,而且巡视组的副组长老吴原来就是他父亲的手下,对老书记知遇之恩一直感恩戴德。后来一直官至省民政厅庭长,因为年龄问题,从正厅级实职的岗位转到省委巡视办。
李洪陪着他,一个是公差,另外也是个人感情使然。
厅长老张得知李洪跟老吴的关系,很放心地让李洪做巡视接待总负责人,他对李洪的协调能力和在一些敏感问题上的尺度把握,还是有数的。
李洪因为敬佩老张的敬业状态和个人能力,所以,也全心地投入到接待工作中去。
他睡不踏实,二十几分钟,就彻底醒过来,见老吴等四个巡视组成员还闭着眼睛休息,就拿起手机想给徐哲发个微信。
翻了一下,竟然发现,他根本没有徐哲微信。只是在厅里的内勤和宣传委员工作群里,有徐哲。
想了想,他给徐哲发个短信:估计三点前就能到,你回到南同局了吗?
信息还没发完,视频通话邀请的铃声响了,原来是颖初。
李洪愣了一下,想了想,干脆摁掉。
发了微信给颖初:陪上级领导下基层,不方便,晚上再说。
颖初立即回了一个:好。
李洪找到刚才的页面,把短消息给徐哲发过去。
徐哲刚回到办公室,手里正捏着手机,所以几乎秒回:我上午就回来了。
李洪牵牵嘴角,放下手机。
巡视组虽然认真,但也绝没有为难基层单位。反正是以下看上的需要,所以,基层发现的问题,原因还是要找到省厅里去。
一下午,巡视组找了南同局的党组成员,内设机构负责人谈了话。南同局一共也没有多少人,说是全体中层以上干部,也就十一个人。
徐哲作为省厅下派人员,由吴组长亲自谈的。吴组长多年在官场浸淫,深知其中奥妙,看得出李洪有意让徐哲展示一下,乐得顺水推舟。
两人相谈融洽。
谈话结束,巡视组又要求南同局提供了相关的材料,一一查阅。
全套弄下来,已经晚上的七点多了。
因为第二天还要下到乡镇去,吴组长就接受了李洪的建议,晚上住在南同。
因为不能喝酒,巡视组在局食堂吃了点便饭就回到了宾馆。
这期间,徐哲一直陪着。虽然李洪没有要求,但是她觉得她的省厅来人身份,必须对省厅的事情重视起来,万一需要人的时候,不能只有李洪一个省厅的人。
李洪对徐哲的表现是满意的,虽然两个人从见面开始一直没有什么交流,但彼此心照不宣。
把老吴他们送到宾馆后,老杨不敢松气,拽着李洪,问明天的安排,探听几天的反馈。
李洪见推迟不过,就跟着老杨一起又出来。老杨说:“李处,咱俩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回我家让你嫂子再做点菜,咱喝点,另外一个就是找个地方,咱吃点串儿。”
李洪皱着眉头:“这都九点了,就别折腾嫂子了,咱连找个地方吧,但是别喝多啊,明天还有事呢。”
老杨见李洪答应,高兴不已,哪里还计较什么地方,忙不迭答应。
怕惹人注意,两人说好地方,老杨先去,李洪上楼到自己的房间,稍作整理。
这时,颖初的视频又来了。原来,颖初本来答应下个月无论如何要回国一趟,但是昨天导师通知她,下个月的下旬,应聘的大学要面试她,她必须认真准备,因为竞争力太强了。
李洪静静地听她说,颖初的口气里,满是歉意。
“真是对不起啊,李洪!”
“有什么对不起的,你不是已经决定了吗?”
“我没想到------”
李洪把手上捏着的宾馆床上常用的抱枕扔到沙发上,愤愤地说:“没想到什么,你明知道你在那边工作就不可能再回来,我已经表明态度了,你还说什么对不起-----”
颖初仍然解释道:“我没想到下个月就面试,本以为-----”
“以为什么,既然决定留下,什么时候面试又有什么关系,难不成你面试通过也不入职,只是证明一下自己的能力?真是的!”
颖初沉默了,她确实没有做回国就业的打算,但是她知道李洪不能也不愿意出来。
多少次了,她也想过两个人是不是最终都逃不过分手的命运,因为她身边太多的人都是这样。
她越沉默,李洪越觉得自己有理,他干脆地说:“你说你到底怎么想的,我们这个家怎么办?”
颖初:“我也不想这样,但是我这个专业,这边确实是更好的发展平台,国内的技术根本跟这里没法比,我确实不想回去,否则,我这几年的苦就白吃了呀------”
李洪听得气往上涌:“你从来都是只想自己,当年你说要趁年轻多学点,回来事业上上一个大台阶,说是三年,最多五年就回来,现在你又跟我说,这边平台不好,你不回来了,你想过没有,那我怎么办,家怎么办,老人怎么办?要不,你也别纠结,我们分开吧,省得你觉得家庭束缚了你的手脚。”
话一出口,两个人都有几秒钟的愣神。
掖着藏着,大家都心里想到的结果,没有人说。突然有人不经意说出来,就像窗户纸一下子被捅破,破洞效应就出现了。
李洪说完,突然意识到什么,心下一凛,自己怎么就说出了分手呢?
这时,老杨已经到了地方,电话过来告诉李洪地点。
李洪见老杨电话过来,闷闷地说:“我要出去一下,再联系吧。”
颖初嘱咐了一句:“少喝点酒啊。”
李洪“嗯”了一声,挂了电话。
老杨给徐哲打了电话,让她也过来。
徐哲也是饭后回到寝室,想着明天陪巡视组去乡镇都要介绍点什么。接到老杨的电话,徐哲一点没多想,完全是当成领导布置工作来完成的,二话不说就打车到了老杨说的地点。
李洪到的时候,看到徐哲也在,没说什么,但是心里很惊讶,也很高兴。
老杨真是老狐狸,聪明!
于公于私,老杨把徐哲找来,都是恰当的。
这个地方,是南同的一个咖啡店,应该是县城里很是小资情调的一个小点了,因为价位高,所以,一般喝酒划拳的人是不来的,人家也不习惯这种幽暗的灯光和听不懂的背景钢琴。
三个人聊了聊今天的情况。老杨向李洪探听今天上午在阳路局的情况,也想知道下午谈话和查阅材料后,巡视组的反馈。
李洪心里当然明白老杨的想法,否则也不会答应他出来坐坐。
徐哲在场,也没让李洪和老杨觉得有什么话不好说。本来嘛,面对巡视组,他们几个才是一伙儿的。
老杨和李洪喝了写啤酒。在老杨的坚持下,徐哲只是浅浅地倒了半杯,陪着他们喝了。
喝到兴头上,老杨拿过酒瓶,对着李洪说:“李处,小徐还真得练练,这在基层不会喝点酒,怎么开展工作?“
李洪看向徐哲,见她囧的脸通红,求救一样地看着他,就摆摆手说:“谁说在基层必须喝酒才能开展工作,别难为她了,算了,她那份我喝就行了。”
老杨停住手,颇有深意地看着李洪:“这可是你说的啊。”
李洪笑笑,问徐哲:“你那份给我,你没意见吧?”
徐哲觉得脸上发烧:“对不起,李处,我实在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