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梅钞风
小镇地处沙漠边缘,干旱少雨,黄河在小镇边拐了个急弯,硬生生的冲出一道土堤,土堤有个缓坡,常有闲人到这里瞅瞅河水,散散心。不知从何时起,当地的女人有了过了五十吃素,不杀生的习俗,也就有了放生。
刘大妈放生黄河鲤,赶早集买了,气喘吁吁的提到河边土堤的缓坡边,把鱼放入河里。女人放生一般都在法会,刘大妈却坚持逢集放生,集市上的贩夫走卒,引车卖浆的老头,都给刘大妈竖大拇指,夸一句:大善人。
刘大妈慈眉善目,朴素干净,体态臃肿,从村里来镇上住,身子骨也硬气。前几年带孙子,孙子上小学了就走了。她不喜凑热闹,小区老头老太太扎堆打纸牌,放着震天吼的音乐跳广场舞,凑在树荫下一起嚼舌头,连争带抢着,排队领鸡蛋她都不掺和。在老头老太太眼里,是个又倔又轴的老婆子,不讨喜。
刘大妈一直想着找个扫楼道的活,要么草坪除个草的活,打发日子。在北京安家的儿子不高兴了,刘大妈只好闲着。儿子也几次接刘大妈去住,她住不惯,车多,人多,头晕。
儿子就在小镇买了一楼的房子,她一个人住下来了。刘大妈不善交往,闲的发慌。 就偷摸着晚上翻垃圾桶,捡瓶子。出门前戴上帽子,口罩、手套,把自己包裹严实。谁知不到一个月,物业接到投诉,一个外来拾荒老人,半夜借捡瓶子偷看业主。当晚保安在十点过后堵住了刘大妈,正趴在垃圾桶上打着手电翻捡水瓶,也翻捡出油腻腐烂的味道,令人作呕的馊臭味道。保安夸张地呵斥了一声,她就被吓到了,结结巴巴的,一脸惊慌的摘下口罩,保安一脸震惊。
刘大妈当晚就接到儿子的电话,再也不能捡瓶子了,儿子的好名声也没了。小镇太小了,刘大妈赶早集买鱼放生,似乎能听到摊贩的小声议论,那些带着善意的疑惑的眼神,让刘大妈提着的鱼也躁动起来,费了老劲才把鱼放生了,坐在河边瞅着裹挟着黄色泥浆的河水,发了好一阵子呆,双手合十念了佛,才离开。
后来刘大妈好久没露面。卖鱼的老头,打听刘大妈咋好几周没来买鱼了,邻里才觉察有一阵子没见到了。热心的邻里去敲门,没人应声,顺腿跑了一趟物业,保安跟了过来,还是没人应声。
楼道挤满了茫然的邻里,窗玻璃上压着挤扁的五官,不见啥动静。不知谁提了个醒,给她儿子打个电话吧,说不定串门去了。保安打了第四通电话,接通了,刘大妈没去串门。
撬了门。屋里很整洁,摆着塑料包装都没拆封的按摩椅、理疗仪,还有体积庞大的泡脚盆,餐桌上还齐整的放着几盒印着同仁堂字样的冬虫夏草。鞋柜拖鞋也在,刘大妈出门的足力健老人鞋不在了。
警察调了监控,刘大妈三周前赶集买鱼,就再也没回家。最后一段录像,她穿着儿子今年寄过来的最喜庆的衣裳,提着放生的鱼消失在河堤的土坡后面。
连着好些天,小区的老头老太太凑在一起唉声叹气,刘大妈咋就不会享福呢,咋就那么想不开呢,摆了一屋子的福气都接不住,心疼人。之后传言,刘大妈的儿子,跪在缓坡的石头上磕破了头,不吃不喝整整跪了三天。
黄河在小镇边拐了个急弯,硬生生的冲出一道土堤,土堤有个缓坡常有闲人到这里瞅瞅河水,散散心。
政府在缓坡设置了结实的网,足足两人高的护网,河边装了摄像头。
小镇女人也好长时间不提放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