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元稹的这一首《离思》,是写给妻子的悼亡诗,炽烈、含蓄、温柔、坚贞,但每次想起来都觉得字里行间都充满了遗憾。
他24岁登科,随即娶了韦丛为妻,相处不过六年,妻子去世。识于微时,元稹初入宦害,无权无财,并不能给韦丛一个足够有保障的生活。
但韦丛总是默默理解包容并且支持他,我相信韦丛一定是一个明艳动人,又温柔细腻的人,否则也不会让元稹在多年后几度回忆,写下这些诗句,
昔日戏言身后意,今朝都到眼前来。
诚知此恨人人有,贫贱夫妻百事哀。
惟江终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
曾经沧海除却巫山,真的是因为沧海巫山冠绝群山四海吗,从人性来看,未必。
“那时候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你对我好,我也对你好,但可惜我没有能力,保护好你,为此我努力再努力,而当我终于能够有资本有自信去照顾你,你却早已永远离我而去。那么,我奋斗的意义,又是什么呢?”大概就是一种这样的心情吧。
陆游在70多岁高龄,故地重游的时候写下了《沈园二首》:
城上斜阳画角哀,沈园非复旧池台。
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
到底是什么样的情感,能够让他跨越半个世纪,任然耿耿于怀,那些始终藏在嘴边,没说出口的两个字,又是什么。一句“曾是惊鸿照影来”写尽了是酸楚,是遗憾,是可惜,是憧憬,是昔日梦的破碎,是空怅惘。
复旦大学王德峰老师解释什么叫做“缘起性空”,他说00年母亲去世,06年父亲去世,当他的父亲去世的那一刻他才深深理解了这四个字。母亲在遇到父亲之前,有她自己的人生,父亲在遇到母亲之前,也有他自己的人生。然后,在一个时间点,两个人相遇了,结合组成了家庭,逐渐这个家又有了他。所以他先天的认为这个家是永远的存在的,但其实不然,什么叫缘起性空,他曾经没有,将来也会没有。
乱花渐欲迷人眼,没有人会心甘情愿在当下承认未来成空,故而百辗千回阴差阳错,人之所以,总觉得遗憾痛苦,就是因为总期盼着“要是这样就好了”。要是能一直在一起,就好了,当时没有说那句话就好了,要是在勇敢一点就好了,要是能回到过去就好了。
拉扯着偏偏不愿失去的,恰恰是已然逝去的,故而人生的结才在这里,不肯松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