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半生风雨(四)

       生活和幸存就是一枚分币的两面,它们之间轻微的分界在于方向的不同。

      因着爷爷的阻碍,母亲没能如愿的成为一名乡村教师,以此作为补偿的安置到了父亲所在的机械厂里,那个时候国企承包制开始实行,经营权、人事权、管理权等全部下放给企业,所以安置个把人员上班,不是什么违背原则的大事。

        父亲和母亲开始轮流两班倒,让本就得不到照顾的我跟姐姐,生活变得雪上加霜,爷爷那时候身体也不是很硬朗,照顾自己已经成了大问题,母亲去供销社批发了很多榨菜和方便面,以便解决我跟姐姐的温饱问题,这就让本就挑食的我雪上加霜,一场榨菜和泡面引发的腥风血雨即将上演。

            时光如梭,转眼就到了入学的年级,姐姐,堂哥还有我,我们三个人一起进到了村里的育红班(幼儿园),我不记得育红班的事情,只是记得姐姐和堂哥要去上一年的时候,我是不到年级的,要在育红班在待一年才能到岁数,可是我又哭又闹,不能跟姐姐和哥哥分开,老师和学校没办法,接收了我这个不到年龄的学生,之后我的求学生涯里,我总是最小的那个。

           知识这种东西,是新鲜有趣的,在那个汲取知识就像获取养分一样可以丰富内心世界的年代,我正茁壮的长大,长大,长大。


            不知道你们可曾切切实实经历过留级这件事情,姐姐和哥哥可能天生属于开智比较晚的孩子,我呢从小敏感又聪敏,一年级升二年级的考试里,姐姐和哥哥被迫留级了,我比他们先一步进入了二年级的生活,在此后,我这个做妹妹的一直比哥哥和姐姐高一年级,他们因此常常被人嘲笑。

          小孩子的世界是单纯可爱的,刚分开的时候,课间十分钟我还是习惯了去找他们玩耍,后来结交了班上更多的朋友,也就不再像小时候一样跟屁虫一样的黏着他们,作为男孩子的哥哥是更容易交到朋友的,常常备受欺负的反而成了那个从小内向不爱打交道的姐姐。

           姐姐不是亲生的这个事情,我最早不是听自己的父母讲的,我想那么善良伟大的父母,从小他们对待姐姐远远超过我这个亲生女儿,我瘦弱可怜,姐姐红润可爱,每次闯祸挨揍的总是我,父亲和母亲从来不舍得打姐姐一下,一度让我这个亲生女儿陷入我非亲生的自我怀疑中。

           大伯母是典型的农村搬弄是非的妇女,也很会看人下菜碟,那时候我并不知道同样是母亲的女儿,为什么大伯母分给我和姐姐的吃食,总是有区别,给姐姐的就少,给我的就又多又好,而且老是变着各种说法,试探的问我,知不知道姐姐的事情,我从不接话茬,可是他们确实低估了我的智慧。


         从那个时候起,我就确信了一件事实真相,姐姐不是父母亲生,我常常内心觉得不安,害怕姐姐有朝一日被亲生父母寻回带走,我开始处处留意姐姐,事事让着她,谁欺负了姐姐,我能做到连他们爹妈都不认识的地步,这样的守护持续到现在。

         在此后与姐姐的相处模式里,我一直在充当着姐姐的角色,这个当着姐姐的姐姐像个妹妹一样,认识我跟姐姐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我像个姐姐,她被保护的很好,我自知之中觉得我有亲生父母在身边,她没有,已经是很大的不公平和亏欠,所以我希望用我所有的爱去弥补这份不足,这是那个小小的七八岁的我,就已经拥有的不同凡人的想法。

         父亲和母亲以为是在我即将嫁人的彻夜长谈里才知道的这个惊天大秘密,我还是在第一时间露出吃惊诧异的表情,我的母亲是多么不了解自己的女儿啊,当然奥斯卡影后奖没颁发给我倒是可惜了。

       我与姐姐似乎没有真正的分开过,直到9岁那个下午,尽管已经是北方的冬天了,可那天是个难得的晴天,天气很暖,第二天是爷爷的八十大寿,我跟姐姐和堂哥没有什么能送给爷爷的,就想着掏个鸟蛋给爷爷贺寿,孩子的想法有时候就是这样天真烂漫。


        姐姐胆子小在树下等着,我跟哥哥一前一后的往上爬,瘦弱无力的我还是在从几米高的树上摔了个笑傲江湖里的“平沙落雁式”,下巴和舌头颠了一下,血腥味十足的吐着红丝丝,哥哥和姐姐吓坏了,赶紧送我回去,当然免不得被家里人一顿臭骂,爷爷的生日礼物自然是没有了。

        第二天的寿典是如约举行,毕竟爷爷也算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来的人很多,没有人能顾得上我们几个小孩,大伯和父亲的干兄弟,是市里妇保院的院长,对待我们几个孩子很不错,每次从城里要带回新奇的糖果,这次也不例外。

        伯伯把我们三小只交到跟前,分发糖果的时候,伯伯就问我哪里不舒服吗,怎么眼皮也肿,脸也肿,我想父亲和母亲那天也误以为我是从树上掉下来的摔得吧,我就说昨天从树上摔的。


         可是医生的敏锐,终究与我们不同,他让我撩起裤腿,拿手摁了下我浮肿的腿,一摁一个坑,起不来,赶紧的叫来父亲,询问了几个问题,脸色一沉,让赶紧去医院。

         父亲和母亲从未有过的慌张,爷爷的八十大寿并没有顺利办成,小叔的同学在镇上的医院做医生,自然是小叔和父亲母亲带着我去医院了,我并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可依旧从慌张的他们脸上意识到,大事要发生了。

          带走我的那天,我并不知道这一走要走好久,我要跟姐姐分别好久好久了。

          接下来的白色笼罩,那个年幼的我又将经历些什么呢?

          这对于这对苦难的夫妇来说又将是生活还是幸运,活着还是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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