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小到大都没有离开过父母,上大学以前也没有想过在没有爸妈陪伴的生活里我该怎么办,更不要提我该如何面对与他们的离别了。
高中的时候,被“生活不只有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这句活所感染,我一心只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等到高考完报志愿,身边的同学大部分填的是省内的学校,而我义无反顾的选了一个离家两千多公里的地方,等到录取通知书下来的时候,我特激动,心想着我终于能离开这个满是雾霾的地方,去到远方,开启我人生的新篇章了,然后我立马买了三张火车票,开始置办各种大学需要带的东西,就像往年和爸妈一起去长途旅行一样,可是当时的我却没有意识到这不是一场旅行而是送行。
高考完之后的暑假,是一场久经压抑之后的狂欢,跟着哥们儿们一起去喝酒,一起去旅游,一起去看球,大家一起疯玩,玩着玩着这个夏天就过去了,火车票上的日子就到了。
临行之前,我又把屋子里面打量了一遍,一想到再回来得是半年以后,觉得以前看的不顺眼的东西现在也变的可爱了,一步,两步,我和爸妈一起拉着箱子越过门槛,关上门,下楼坐车去火车站。
之所以买火车票有一个原因就是可以看看沿途的风景,这是一场纵穿南北的旅行,跨过长江黄河,平原山川依次映入我的眼帘,在感叹祖国大好河山的同时也穿过那些听说过没见过的城市,中国第一次这么具象的展现在我的面前,我所看到的,终于不只是我刚刚离开的小城了。
经过了一天一夜的奔波,火车终于开到了目的地,在火车站里我就感觉到了大城市的不一般,那一个火车站顶十几个我们那的小站,出个站都要走上半天,想要去我们之前订好的旅馆得去坐地铁,可地铁对于我来说是个新鲜玩意,我和爸妈在地铁站里搞了半天才弄懂怎么买地铁票,拿着票,我就激动地直奔地铁了。
到了旅馆把行李都放好之后,爸跟我说今天先休息一晚,等明天我和你妈一起跟你去报道,帮你把床铺被褥收拾好,然后我俩再在旅馆住两晚上,等你安顿好了,我俩再走。我听完之后才反应过来,我和爸妈在一起的日子就只剩下几天了,我赶紧跟爸妈说,那我这几天就在旅馆陪陪你们,等你俩走那天,我去火车站送送你们。我说完,我妈立马过来跟我说,你别来送我俩,我怕我受不了。听完这句话我眼圈就红了,心里特不是滋味儿,我说那好,我不去送你们。
晚上爸的手机响了,他接电话的时候情绪特激动眼看着眼泪就要往下掉,打完电话,说他一个特别铁的哥们儿出事儿了,走了,大后天要出殡,他说他要回去参加葬礼,所以我们之前安排的计划就都被打乱了,爸妈只能提前一天走了,爸和我就去火车站看看能不能改签,结果那一天的火车票都卖光了,爸一咬牙,退了火车票,多花了一千多块钱买了两张后天的飞机票,买完之后他跟我说,这样就好了,既能明天陪你去报道,也不耽误赶回去见他最后一面,送他一程。爸那一天晚上看上去憔悴了许多。
第二天,爸妈跟我一起去参观了一下学校、安置了一下宿舍,然后他俩就先回旅馆了,宿舍比我想象中的要小,不过也可以了,舍友们人都挺好,大家聊聊天也都挺愉快的,办完所有手续之后,为了能多陪爸妈一会儿,我立马就坐着地铁回旅馆了,回去之后,跟往常一样,跟着爸妈出去买点吃的,去一个比较近的景点转转,晚上回来一起看看电视剧,然后洗澡睡觉,我们谁也没提明天下午就要回去了的事儿,仿佛大家都不去说,我们就可以一直这样在一起,不会分开。
第三天,早上起来,三个人一起去吃了早饭,吃饱之后就回到房间里面开始收拾东西,拾掇拾掇,准备下午就回去了,别人收拾行李都是往箱子里面塞东西,妈反而是往外拿东西,她先是拿出来一瓶奶,跟我说这东西带不上飞机,你拿去学校喝,说完又拿出来几包之前买的零食, 眼见着东西越拿越多,我忙跟妈说一会儿我还要背电脑和一些杂物回学校,再往外拿东西我怕带不了,她这才停下了。
收拾完东西之后,爸妈又一起嘱咐了我一些事情,让我在学校不要闹事,要和舍友同学好好相处,我都一一答应了,感觉有点不知所措,到了中午饭点,我们下楼吃了点东西,回来小眯一会,转眼就到了该走的时候了,爸妈要去坐机场大巴,我们正好要往一个方向坐地铁,爸妈只坐两站就该下车了,地铁上人很少,有好多空位子,我们就找了个靠着地铁门近的位子,在车上我们都没说话,不一会到站了。
爸妈准备拿起东西走,爸没说话,妈跟我说,我们走了啊。
我回到,嗯。
一开始我以为那个在火车站目送他们离开的人会是我,结果到最后才发现,我成了在车上的人。
我目送着爸妈被人流裹挟着登上扶梯,他们没有回头看,我猜是他们不忍心吧。
地铁门关了起来,车缓缓地开动,进入了隧道,爸妈的身影在我的眼里消失了,我的眼泪哗的一下就出来了,我怕被旁边的人看见,就仰起头来,用手遮住眼睛,努力不让泪流出来,可是止也止不住。
该怎样和你最不想分开的人说再见?我没说再见,只是默默地看着他们走了,分离对于刚刚上大学的我来说未免太残忍了些,而告别恰恰又把这种残忍表达出来,我不善于告别,告别就像塞林格所描绘的爱,是想触碰又收回的手,话到嘴边却开不了口。
可偏偏大学四年里又要经历许许多多次的分离与告别,每次还是和第一次一样,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是回头跟爸妈说一句:我走了啊。再转过头来,怕是又要红了眼圈,每到这个时候,我只能一次又一次地安慰自己,离别是为了更好的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