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小舅子,你今晚有空吗,来陪姐夫喝点吧。”
电话那头,张鹏略带哭腔地央求着。他的小舅子李鑫刚下班,正开车往家走,接到这通电话,他立刻就明白了姐夫的苦楚,于是便应了下来,跟家里等他吃饭的媳妇和老娘知会了一声便朝着姐夫的小店去了。
媳妇的手机里一阵音乐传来,李琳打来了视频电话。
“妈呢?”李琳问道。
“妈,妈,我姐找你,快来。”媳妇朝厨房里正在收拾碗筷的婆婆喊着,看向屏幕里却发现了姐姐铁青的眼睛,“哎呀,姐,你这眼睛怎么青了?”
听到有人问起,李琳一脸的怒气瞬间化成了委屈,豆大的泪滴从肿得紫青的眼睛里流出来。看见老娘凑了上来,哭声也变大了许多:“妈,他打我!呜呜呜...”
“打打你也行,正好改改你的脾气!”老娘心里是疼这个闺女的,但是这一次,她却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妈!”李琳被老娘这一句话伤透了心,愤怒地挂断了电话。
媳妇朝老娘撇撇嘴:“妈,你怎么能这么说姐呢,她这会儿挨了打正难过,你不安慰,怎么还补上一刀。”
老娘翻了个白眼,头也不回地朝厨房走去。
“喂,哎,姐。”媳妇给李琳拨了回去,安慰道,“咱妈不是那个意思,你别跟她生气。跟我说说,怎么回事,姐夫为啥打你?”
李琳缓了缓情绪说道:“他闺女明天开学,要准备的很多材料,我在这给她整理,已经焦头烂额了,他儿子又在边上哭闹。我心情烦躁就把他撵门外去哭。手在儿的脖子上掐了一下,被他看见了,就说我要弄死他儿子。”
媳妇听着,只觉得就为这点小事便打她怎么也不至于,不免心里开始埋怨起了姐夫。
“我就说那儿子是我生的,当亲娘的,我就掐死他了?”李琳说着,又哭了起来,“他不听,上来就打我,你看看,给我眼睛打得都肿这么高。”
媳妇一边安慰姐姐,一边替她不值,心里盘算着,一会儿要怎么跟老公通电话,让老公去替姐姐出出气才行。
张鹏的小店里,李鑫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右手提着半瓶啤酒正给张鹏往碗里倒。
张鹏打小酒精过敏,平日里几乎是滴酒不沾。这会儿他半杯啤酒灌下去,已是浑身通红,映衬着布满血丝的眼睛,看起来像喝了三斤酒,烂醉的模样。
“鑫啊,姐夫知道姐夫以前脾气差,经常跟你姐干仗。”张鹏一只手扶在额头上,一只手握着酒杯,嘴里嘟嘟囔囔地说,“可是自从上次,你姐跟我闹离婚以后,我醒悟了。男人嘛,就是要多疼自己的媳妇,多让着她。”
张鹏哽咽着,咽了口唾沫,继续说:“你也看到了,这次我从老家回来,可有跟你姐顶过一句嘴吗?”
李鑫摇摇头,略有些同情地望着张鹏:“姐夫,最近我姐做得确实有些过分了,你多担待。”
张鹏端着酒杯的手摆了摆,抬起头来看向李鑫:“我憋屈啊!”
话音刚落,张鹏将手里的酒送到嘴边,一饮而尽,泪水滴落在杯壁上,顺着杯沿滑落到杯底。
这一次,李鑫是向着姐夫的。
还记得去年冬天的时候,李鑫一家正在吃午饭,姐姐哭着打来电话,说张鹏动手打了她。
见不得孩子受委屈的老娘跟着儿子一起,饭也顾不上吃了,便冲进了张鹏的家里。推开门,看见满屋的狼藉、被砸了一个大窟窿的电视机和缩在角落里哭泣的李琳。
李鑫气得火冒三丈,冲上阳台将正在阳台抽烟的张鹏一拳打翻在地。
张鹏懊恼地看着匆匆赶来的小舅子和丈母娘,一肚子的苦水却无处倾诉。
等到大家都冷静下来,他才缓缓地解释。
自从儿子出生后,张鹏店里的生意便是他一个人在照顾了,他让李琳全职在家照顾5岁的女儿和刚出生的儿子。
可一双手哪能照顾得了这两个嗷嗷直哭的奶娃娃?于是,张鹏将远在内蒙的父母接了过来,帮着一起照料这一家子。
然而,李琳却怎么也看不上这一家乡下来的老公公和老婆婆,对二老不是羞辱就是谩骂,闹得整个家里鸡犬不宁的,张鹏每次关了店回到家,总要在车里静静地坐上好久才愿意回去。
那天早上,李琳因为吃坏了肚子,不舒服,便躺在床上没有起来。婆婆做好了早饭,敞开门缝看见她正在熟睡,于是便招呼两个孙子吃饭,没有叫她。
听见客厅里传来碗筷敲击声音的李琳从床上爬起来,看见一家四口坐在餐桌上吃得正香却没有喊她一句,顿时火冒三丈。
骂骂咧咧地冲出来,将二老骂了个狗血淋头,还一通电话将正在工作的老公叫回来给自己主持公道。
张鹏不得已只能关了店门,赶回家却看到抱着儿子一脸委屈的老母亲和沙发上盛气凌人的媳妇。
张鹏是个明事理的,他疼媳妇,也爱爹娘,于是将二老叫到卧室里问起了事情的原委。本是想劝说李琳的他却因为一直在帮着父母说话将局面搞得更加尴尬,无奈之下,他只好叫父母先带着孩子出去,自己则点上一支烟,不住地抽着。
李琳见老公也不向着自己了,便哭闹着说他们是一家人,只有自己是个外人,吵嚷着要走。张鹏上前拦她,推搡间却绊倒在沙发腿上,李琳的脑袋磕在茶几上,霎眼便鼓起了拳头大的包。
本就委屈,又莫名其妙地受了伤,李琳气急了:“别以为我家没人了!你敢打我?你等着!”
说罢,她拨通了弟弟的电话。
听见楼道里传来匆忙的脚步声,李琳知道是娘家人赶来撑腰了,于是拾起地上孩子的玩具小汽车朝着张鹏的脑袋丢了过去。
张鹏一个侧身,小汽车不偏不倚地砸在电视机上。李琳更气恼了,一周前才买的新电视,花了五千块,还没看几次就被毁了。
她疯了一般将家里的桌椅板凳全都掀翻在地,然后缩在角落里哭了起来。
李鑫听完,拍了拍姐姐的肩膀,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李琳没吭声。知女莫若母,老娘在一旁听得真切,她知道张鹏说的是实话。于是将这个女婿叫到一旁,苦口婆心地说道了一番,只说是自己没有教育好女儿,让他和他的父母不要介怀。
张鹏无奈,只能让远道而来的二老再坐车回去。一个人带孩子虽然辛苦,可至少李琳不会有怨言,张鹏也适当地将店里的生意少做些,腾出空来会多带带孩子。如此,这个家也算过了几天平静日子。
三个月前,张鹏因为错信了朋友的投资,将全部身家都被骗了进去。李琳劝说无果,便起诉离婚。
张鹏不愿意离婚,却也不愿意承认自己是被骗了,为了逃避离婚,他只身带着两个孩子回了内蒙老家。
一番纠缠后,终于在老家长辈们的劝说下醒悟了过来。所以,当他再次站在李琳面前的时候,就变成了那个打不还口,骂不还手的受气包。
周一的上午,李琳的老娘将孙子送去幼儿园后,便到女儿女婿的小店里去看看。还没进门,便听见女儿扯着嗓子正在呵斥女婿。
渐渐地,呵斥声变成了辱骂声,辱骂声又变成了摔东西的声音,老娘赶紧进去,正看见女儿拿着毛巾抽打在女婿的脊梁上。
“小妮子,你干什么呢!”老娘呵斥道,上前护住女婿。
“妈,你怎么来了?”李琳停下来,将毛巾丢到一旁,“你护着他干什么?你都不知道他干些什么埋汰活儿!”
“妈,您来了,去楼上坐会儿吧。”张鹏招呼丈母娘道。
“哎。”老娘剜了女儿一眼,随着女婿上了楼。
从那时起,不管有没有人在,只要张鹏犯了一丁点错,便会听见李琳极其难听的辱骂声。熟悉的朋友都觉得张鹏过得憋屈又可怜,连李鑫和老娘也心疼这个女婿。
张鹏两杯啤酒下肚,满腹的委屈都吐了出来,抱着李鑫呜呜地嚎哭:“鑫啊,你姐最近已经不是骂我了,动不动就动手,今下午冲过来想踢我,自己磕在门框上,眼睛又磕肿了。”
李鑫拍着姐夫的后背,嘴里安慰着他,心里只怪是姐姐不懂事。
“老公,你跟姐夫在一起呢?姐被姐夫打了个青眼!”媳妇打来电话,气冲冲地,想叫李鑫替姐姐讨回公道。
“不是姐夫打的,她自己磕的,咱姐你还不知道吗,嘴里没句实话。好了,我知道了,你不用管她。”李鑫挂了电话,相信了姐夫的诉苦。
第二天,姐姐肿着眼睛带着女儿敲开了李鑫家的门。
这一次,小外甥女向舅妈和姥姥道出了实情。
张鹏自打从老家回来,脾气的确收敛了不少,可他的收敛却是演给外人看的。所谓的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在外人眼里的受气包,也只是装出来的柔弱和委曲求全。
当夫妻俩回到家里将门关起来的时候,他却将李琳按在地上打。
只因为曾经李琳一次次欺骗娘家人,在张鹏没有打他的时候撒谎说自己挨了打,让大家失去了对她的信任,才导致他们二人如今在外人眼里的印象。
丈夫的委屈,是装出来的委屈,可李琳的所作所为才是导致这般下场的始因。两个人的故事,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的错。
有句话叫“种什么因得什么果”,如果李琳能善待张鹏的父母,自己便不会那么幸苦;如果张鹏能心平气和地跟李琳讲道理,李琳也不会一次次冤枉他打了自己;如果李琳不撒谎,便不会失去娘家人的支持,落得挨了打却只能默默受着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