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向自认为自己是个情商很高的女人,结婚数年,为了维持婚姻的新鲜和激情,我总是会在许平生日时送上一份特别的礼物,在公共假期时费心安排别致的旅游,甚至是在床上,我也努力学习,不想让那亘古原始的欲望只是由简单机械的动作去完成。所以,当别人向我诉苦,说她老公如何如何有情况时,我微笑着指点江山,我以为这样的事情永远不会发生在我身上,所以我有足够资格去告诉她们怎样做一个拴住老公的女人。
许平也总是盛赞我,无数次对我说,娶到我是他前世修来的福。我不知这是许平的谎言,还是因为福太薄,禁不起外面一点点邪恶诱惑的侵袭。总之,许平出轨了,更不幸被我发现了。当我看到他手机微信里那一条“今晚我们做五次好不好”的信息时,气到无语凝噎。要有怎样的激情和爱意,才可以一晚做五次,而且是他这40岁的年纪?!
许平诚惶诚恐,低声下气对我说:“老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冷笑:“我想的怎样?我从来就没有想过你会这样,而且是一晚五次。”我重复“五次”这个数量词,它像是个笑话,笑话我以前和许平所有的夫妻生活。
我像机关枪一样向他发射:“你爱她吗?有多爱?”
“我不爱她。”
“不爱为什么要上床?还一晚五次,难怪近来回到家就喊累,敢情是在外面掏空了,还好意思说是因为工作压力过大!”
“她很骚吧?和她做很爽吧?”
许平低着头很小声回答:“感觉不怎么样,她两边输卵管切除了,有点性冷淡,我就是贪新鲜、好奇,其实很少和她在一起。”
就是这句老实的辩解把我彻底激怒了:“那还要做五次?她要是不切除,你是不是准备做十八次,直至精尽人亡?”
我知道许平从来是个老实人,从我看到他微信的那一瞬起,他已经彻底缴械投降。但作为女人,如果真相太伤人,她宁愿男人用谎言去粉饰一下太平。这么些年,我用心经营却让许平一点不费心的婚姻也许已经成为习惯,让他安之若素,或者他更为善良的想法是,既然都已经知道了,就没必要藏着掖着了,和盘托出,然后老老实实承认错误方为上策?
我继续朝他攻击,已经有些失去理智了:“你和她喜欢用什么样的姿势?哦,上次那个你说是从哪里学来的,不会就是从她身上取的经吧?因为性冷淡,所以需要格外的不一样的刺激?”停顿了一会,我终于忍不住暴粗口了:“你他妈真恶心!”
许平“霍”一下抬起头,大概是看到我恶狠狠、扭曲变形的脸,嘴唇无声动动,又把头垂了下去。
就是这副没出息的罪魁祸首的样子让我瞬间泪奔,我咆哮着问他:“你到底想让我怎么办?怎么办?”
他嗫嚅着:“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打我,骂我,杀了我都行,绝无怨言。”
我不屑冷笑:“我为什么要杀了你,杀了你我还得偿命。我们,离婚吧。”
结婚这么多年,离婚这个词还是第一次以悲愤欲绝的语气从我口里吐出。它就像是一个陌生的强盗,突然闯入了我们安静的婚姻生活。
许平似乎吓了一跳,断然地,大声地:“不行,我不同意!”
我冷哼:“我凭什么要你同意?别忘了你是出轨者,是婚姻破坏者,你有什么权利同意或不同意?”
许平的脖子梗起来了,额头青筋突现:“反正我就是不同意,死也不同意!”
2
不同意,那也没辙。毕意离婚不是动动嘴皮说说就可以的事,据说有些夫妻闹了一辈子离婚,最终还是吵到老过到老。但是冷战、分床分居,是大多数闹矛盾的夫妻都曾做过的事,目的是想通过这样一种方式告诉对方:现在我看到你就心烦,最好离我远点。
许平在我眼里成了空气,透明人。我故意忽略他小心翼翼陪着的笑脸,装作听不到他低声下气的道歉。我一改多年来贤妻良母的形象,不再当天晚上便绞尽脑汁想明天要给他准备怎样美味营养的早餐,也不再下班时第一时间发信息问他晚饭想吃什么?我不再打扫屋子,任他的脏衣服、脏袜子东一件西一双。我开始整晚整晚失眠,杂乱的思绪像成千上万只蝗虫一样朝我“嗡嗡”包围。我一会想到和许平结婚后的幸福甜蜜,一会又恼恨他的薄情、不自律,为了一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女人,竟将数年夫妻之情统统抛绪脑后,同时又自怜自哀:长久以来对许平千般疼万般宠,一路风雨相伴走来,虽谈不上相敬如宾,但也绝对称得上相濡以沫,怎么一不留神就败给了她?只要一闭上眼,许平和那女人紧紧抱在一起的画面就如自动播放器般循环播放。我虽没见过她,却仿若得了强迫症,一遍遍猜想她的样子,猜她肯定比我年轻,比我性感,比我会在床上卖弄风情,要不许平这个榆木疙瘩,怎么可能会说出想要她五次这样的话?
深深的挫败和厌倦包围着我,夹杂迷茫,伴随怀疑。我不知道这么些年,我和许平的感情算什么?我在他心里又算什么?我可笑地一直自负以为我的婚姻城堡固若金汤,足可以安享太平,却粗心大意到竟然忽略了我的枕边人,婚姻的合伙者,已然将脚踏出了城堡之外。已经领略过城堡外别样风景的他,会轻易回头吗?就算回头,总有些东西会跟以前不一样了吧?我没有信心去彻底原谅他的过错,宽容他带给我的伤痛,也没有信心让他保证诸如此类的事绝不会再上演。我不知道要怎么去面对他?去面对以后的婚姻生活?离婚,固然只是一时气话,但是不离婚,似乎要面对和解决的更多。
我每晚这样胡思乱想,醒来形颜憔悴,许平见到我,第一句话总是:“昨晚又没睡好?”我朝他翻白眼,没好气:“睡好不睡好跟你有关系吗?你睡好就行了,睡好了可以一晚搞五次!”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就变成了这样的女人:尖利的,失心疯的,哪句伤人,说哪句。
许平很多次要求和我谈谈,我拒绝。拒绝的话也很难听:“谈什么?谈你们一晚如何做五次吗?你是要让我长见识,还是要涨姿势?对不起,我没兴趣。”我发现自己完全成了抑郁症病患者:什么也不想听,不想做,觉得人生一切皆是白搭,我以前对许平那么好又有什么用,现在也不过如此,既然这样,还要谈什么?就算谈破天,一切也不可能回复到最初了。我很泄气,根本不愿意寻找更为积极的,有效的解决方法,甚至不想见到许平,只要一看到他,我就会想到他的五次,秒变成巫婆,说出许多违心的莫明其妙的恶毒之语。
只是许平的态度极其好,对那些难听的话充耳不闻,有好几次我情绪失控,一把眼泪一把鼻涕,他伸手双臂想要环抱我,被我一把推开,咬牙切齿地:“别碰我,脏。”
3
如此过了一个多星期,事情没有任何改变。我的爱情抑郁症状更为明显——我连自己也懒得收拾了,因为我觉得没必要,就算把自己倒饬得闪闪发亮,那又怎样?有意义吗?许平照样和别的女人做五次。哦,那该死的五次,成了我爱情婚姻生活恶毒的咒语,不知我得被它诅咒多久?
因为没有我,许平的生活开始阵脚大乱:衬衫总是皱巴巴;内裤总是忘了洗,穿了正面穿反面;最不可思议的是有一天,他竟然钻到床底下去找他的袜子,因为他找不到一双是配对的。他带着一鼻子灰问我:“老婆,我的袜子是不是你藏起来了?”
看到许平如此狼狈,我动了恻隐之心,毕竟夫妻多年,恨归恨,但恨里面有自己纵然千百个不愿意承认,却是一直事实存在着的爱。也不是没有宽慰过自己: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可同时又有个声音警告我:别太轻易原谅,如果不把它当回事,许平就更不会把我当回事。如此反复纠结,没有定论,反增添更多的茫然。
我一如既往朝他恶语相向:“你以为我是你啊,这么喜欢偷偷摸摸藏东西,你等着吧,总有一天它会自动出来,大白天下的。”
许平居然笑了起来:“老婆你现在是哲学家了,指桑骂槐,含沙射影,一句句直刺人心,我真是受之有愧啊。”
我没理会他的调侃,朝他甩手:“一边去,别烦我。”他却趁势抓住我的手,强行将我拖到他的房间,非得让我帮他找袜子,理由是他块头太大了,钻不进去。
我被他逼得没法,只好撅着屁股往里拱,床底下除了一本类似于相册的东西,再无其它。我狐疑地拿出,翻开,里面一张张全是我和许平的照片,按照年、月、日,记录着我和他相识相爱的过程,每张照片后面都有他的标注,写得最多的是他对我的爱意,对上天的感恩,让他在茫茫人海遇见我。最后的两张是我和他现在的单人照,照片上的他衣衫不整,胡子拉碴,脚上穿着不同颜色的袜子,他在上面写道:老婆,我知道自己错了,现在的我已经成了爱情乞丐,请你可怜可怜,施舍一点爱吧。而我的照片则是头发凌乱,穿着宽大破旧的睡衣,萎靡不振靠在落地窗前,夕阳把这一切晕染得分外凄凉。许平在这张照片反面写了整整一段:“这是我病了的老婆,我很抱歉没有让她欢笑,让她如此忧伤。只是亲爱的,回头再看看我好吗?看看我们的曾经,看看我们的现在,再想想我们的将来。曾经我们爱意浓,现在我们的爱情有点伤,但是如果你愿意,将来我们必定依然爱苍苍。
我很想再骂他,很想再象之前一样对他冷嘲热讽,只是抬头望向他温柔的眼神,我竟然忘记了那个关于五次的咒语,也许在真爱面前,所有不愉快的过往和记忆终将烟消云散。
如许平所言,现在我们的爱情有点伤,但假以时日,只要爱还在,我的爱情抑郁症定会痊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