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某些情况下,非真实比真实更真实。
“我今天居然见到了皇帝本人。和电视上不一样,全息投影可看不见他冷峻的眼神中不时透露出的疲惫。他的面色红白不常,就像鸡血石和它的白色云纹。他的头发也白了一片,说话时有这难以掩饰的虚脱。我和助手交换了眼神,果然,他的眼神中也有着同情与悲哀。
对于一个科学家来说,说他是皇帝或许有一丝不严谨。但倘若问起这个时代最有权势的人是谁,那无疑就是我的主席先生了。他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做起事来都如履薄冰,十分慎重。我欣赏他的人格,他为这个国家做了太多。但令人痛心的是,他手下几乎都是乌合之众。这些人的脑子里想的都是自己,以权压法,以权欺法,狂,黑,贪,色,简直不要太恶心。呵!可即便如此,他们的一举一动还是牵扯到底层人民,我已经不情愿去想象下层人在这个时代的生活了。
这些遗臭万年的没有底线的人!我想到了国家,国家的制度和未来——这是人们的自欺欺人,还是政治家的谎言?这些人难道就看不透这虚假的活力?难道他们从来不渴望真理?我不知道。我是精英人群,生存无忧,不能体会到他们的辛苦和悲哀。在这个时代,谁也不会造反了——这是个精英的时代,其他人都只是存在而已。这群人对这些人的封锁,已经禁锢到了灵魂——从教育就可以看到一个国家的走向和未来——我的真正意义上的同行越来越少了,我很孤独。其实我早就意识到海面的看似风平浪静实际暗示了海底的激流。甚至我有些后悔当初的决定——如果当初我选择生活在大海之下,我的生活会是暗流涌动的平静,还是现在这圈圈涟漪的活力呢?
我不知道。其实矛盾对立统一的特性已经很明显了。只是站在高处的人手握思想,低处的人手拿烟杆而已。”
我心中的愤怒与偏激消失了。我将手中的日记本缓缓合上——已经没有看下去的必要了。手中的光剑欢悦地嗡嗡鸣叫着,我关了它,撇过头看了一眼他。他蜷缩在墙角,捂着肚子上的窟窿,苍白的脸色挤出一点笑容。他知道我想要什么,于是努力地努努嘴。我顺着看去,那枚子弹散发着镍金的光芒——不是反射,是散发。这时屋外的同志们突然冲了进来。我招招手让他们退回去。
我向那枚子弹走去。我们是黑暗中的行者,死神的镰刀。我们自以为能让世界从黑暗中生得光明,没想到我们为之奋斗的人群已经无药可救。对于这种制度,我比这个科学家看的可能还要透彻。如果旧社会是人吃人,这个时代就是看不见的子弹风暴。其实一开始这国家本没有阶级的,被子弹打中跌下悬崖的人多了,也便有了阶级——然而他们自己却被蒙在鼓里,依旧为之痴迷。生活水平的提高固然是一方面,但如果政客们不敢断言、重复他们自己的言论来感染这些人,那么在这种制度下必然会催生“公民”的反抗。
我看着眼前的子弹。我又有些感到悲哀了。其实我是不存在的,我只是思想的实验品。假如我真的存在了,那世界也会遭殃。我怅望灰天,没有人知道我是在作别。
我伸手拿出了那枚子弹,上面分明地刻着“反物质-001”。我的手指渐渐被冰封了一般冷,转身看看那科学家,他蓬松头发下的脸色果然露出鄙夷之色,仿佛在嗤笑我不知道能束缚反物质的磁场作用是在绝对零度的特殊制冷器下产生的一样。我笑笑,掏出枪,装弹,上膛。他的眼中终于露出恐惧之色,喉咙里咕噜咕噜想说些什么,却把头一歪,死了。其实这枚子弹本是“送给”星际行政星的,但... ...
我将枪口对着地面,扣下扳机。
... ...
“唉!我刚刚想到哪里去了?”
我丢开手机,躺在床上沉默不语。新闻里报道了三原色幼儿园某某老师对孩子的暴行,想来任何人看了心中都是五味杂陈。
我好像失去了什么朋友,心中一下子没了胆气。我是一个理智的人,不骂社会,不骂政府,不骂那个施暴的“老师”。但他会骂。他不但骂社会,骂政府,骂“老师”,连孩子也一起骂——当然不是骂这个受害的孩子,而是那些用指甲把老师的脸抓破了的孩子——这样他还会连媒体也给顺带骂了,因为他们从来不揭露这种事... ...他可比我勇敢多啦!我想起了以前与他的对话来。
“你是不是也觉得这个社会制度简直就是狗屁吖。”
“去去去,别胡说,特色社会主义了这么好,还能共同富裕,我这个人最喜欢了!社会主义好嗷,社会主... ...”
“打住打住,你别唬我,其实你也知道这就是‘挖社会主义的墙角,走资本主义的道路’,但你为什么就不敢说呢?”
“啊呀呀,别瞎说,我可是共产主义者同盟的忠诚分子,你再说,我可就要对你进行无产阶级专政啦!”
... ...
我想,任何过早排班站队的都会死啦死啦地。我不像他,我不敢说,也不会说——就像鲁迅说的,我的故乡全不如此,我的故乡好多了,但要我记起他的美丽,说出他的佳处来,却又没有影像,没有言辞了。我不是政治家,也不是大众心理学家。我生活在黄金时代——含有硅元素的黄金时代。或许一斤半两白酒下肚我便会高谈阔论无所畏惧,但是,哎呀,我五岁便立下誓言——此生不经商,不行政,不抽烟,不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