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梅花很美,开得很艳。梅花镖一点不如梅花的美,只有雪一般冷了。梅先生不禁将衣服裹紧。福源楼的后院白茫茫一片,雪地中只有梅先生,哪里有梅花林的影子?!梅先生把已动得通红的双手抖抖索索地揣进袖里,左手揣右袖,右手揣左袖。
王先生说,福源楼只怕很难度过这个冬天了。王先生不是王笑剑,是梅先生的知己,大哥。当年梅先生闯关东,走关西,还不是有这个知己陪伴?现在朋友有难,他能不帮吗?
那么,为什么福源楼很难度过这个冬天了呢?原因就是这梅花……酒。梅花酒是福源楼的名酒,好酒的汉子一般都会上福源楼喝上两三碗这由后院的梅花佳酿的梅花酒,吃几碟小菜。
可是今年冬天的雪太大。梅先生看着这厚厚的雪,不禁蹙眉。这梅花酒的制作流程是用梅花晒三四个时辰,掺和酒酿一个多月便可制成。只是有个麻烦,那就是梅花,几乎没有了。前天,树上的雪缩去少许,梅先生踏雪寻梅。天气太过寒冷,只是大片大片的枯树上一朵梅花没有,只怕到明年春天才得以盛开罢。但有些树上还有三两朵花。梅先生吩咐人,将树上所剩无几的梅花摘下,准备晒干。晒梅花也有麻烦。这是冬天,往日三四个时辰晒完,今昔须要六七个时辰才得以把梅花完完全全地晒完罢!这浪费多少时间!现在的福源楼,客人越来越少,梅先生心里渐渐担忧起来。
其它地方可有梅?只怕没有了。在昨日,梅先生访了城内所有能开梅花的七七四十九处地方,甚至连乡下都找遍了,可结果……几乎没有。
有人建议,用腊梅花。梅先生摆摆手,不,不,绝对不可。腊梅花虽然不畏严寒,冬天的大街小巷随处可见,但却没梅花香。客人要是知道整个一冬天没有梅花酒喝,只能闷闷不乐地喝腊梅酒,会作何感想呢?客流量少不必说,甚至可能有人砸店哩!这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啊!那怎么办呢?
今日,福源楼先暂停营业一天。冬天采的梅花还在酿,秋天酿的梅花酒所剩无几。夏天还有一丢丢梅花酒,只是不敢拿出来,怕客人喝着觉得不合胃口,叫嚷着要砸店呢!
梅先生在后院,忽然听到一阵急促促的喘气声。寻声望去,是王先生。王先生这么急,难道已经找到解决事情的方案了么?王先生厚厚的脚掌砸向厚厚的雪,印出深深的痕迹。梅先生走走几步过去,却踏雪无痕。
“怎么样,老王?”梅先生问。
王先生长长吁了口气,迫不及待地道:“有法子啦!”
“俺找到一户人家,和俺是本家,也姓王。”王先生道,“他家里还有梅,虽然不多,但倒也可以耗掉整个一冬天了!”
梅先生脸上宛若开了朵梅花,道:“把地址告诉我。”
王先生就将那户姓王人家的地址告诉梅先生。梅先生倒也不歇息,纵使轻功,哗哗窜上房顶,向北急急燕子般飞去。梅先生走后,王先生忽然从怀里掏出一个金光闪闪的东西——一个金元宝。他抛抛这元宝,元宝乖乖在空中华丽地一翻身,又乖乖落入其掌之上。
梅先生站于朱漆大门口,只是大门左右各是一堵粉墙。一枝附着点白雪梅花悄然无声地从里头翻过粉墙,让人不禁展开联想,里头究竟有什么美景?真是冬色满园关不住,一只红梅出墙来啊!良久,良久,一个家仆模样的汉子打开朱漆大门。梅先生怔了怔,只见这汉子身后红成一片,星星点点的白似乎是水彩颜料泼于其上。又有一阵浓香萦萦绕绕,是梅香。这汉子一做手势,是让梅先生进来。梅先生走进来,那汉子钻进梅花林已溜得无影无踪了。地上没有脚印——这汉子也是轻功高手啊!这踏雪无痕的功夫很少见,这小小的家仆,怎会呢?梅先生正觉奇怪,也扑进梅花林里。他又觉眼熟。按道理来说,他是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怎会觉得眼熟呢?这梅树是按照奇门八阵所摆。梅先生是摆阵高人,他后院的梅花林偏偏和这里的梅花林摆阵的方位一模一样,你说奇不奇怪?梅先生知道这主人也姓王,那么,他已有七八分猜到这主人是谁了。
不多时,便出了林。眼前又是另一番景致。一个亭子,只有一个亭子。亭里有一人,腰悬宝剑,显然已等候他多时。那人梅先生早认出来,是王笑剑。
可他步入亭中,却拱手道:“王先生。”
“不必装了,我认得你,你也应该认得我!”王笑剑道。
梅先生平铺直叙道:“我来贵府是只是借点梅花,别无它意。”
“可我不肯呢?”王笑剑道。
梅先生道:“是你贿赂了王先生吧?”
“不错。”王笑剑道。
“那么,我现在是不是也可以贿赂你?”梅先生道,从衣袖之中掏出一根金条来。
王笑剑摆摆手,道:“我是来会会你的梅花镖的。”
“哦?什么梅花镖?”梅先生问道。
“不必再装傻,我知道,你会的。”王笑剑道,“只要你能杀得了我,这些,梅就全是你的了。若我杀了你,你就得不到了。”
梅先生皱眉道:“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何必杀我,我又何必杀你呢?!”
“是吗?你连你女儿生死都不顾了……”
王笑剑话未说毕,梅先生就道:“她……怎么啦?!”
王笑剑满脸愁容,似乎得病的是他。
“到底如何?!”
“郎中说,她活不过一个月了!”
梅先生仿佛浑身遇着了个霹雳,震悚起来!
王笑剑接着道:“还不是你把她关了这么长时间,今年春天她刚出来,不适应外头的环境,得了病!”他说得很激动,很感人。
“我也是身不由己呀!”梅先生解释道。
“什么?身不由己?放屁!你开个福源楼这么多的收益,今年冬天就快破产了,这都是报应!哈哈!人在做,天在看!我王某今日就要为江湖除恶!”王笑剑慷慨激昂地道。
梅先生还未来得及解释,一道血光闪过!他虽然老了,但是看得清清楚楚,是梅花镖!怎么……王笑剑哪也会使梅花镖?梅先生纵到亭外,翻上亭顶,那枚梅花镖钉在梅先生刚才站在亭内的落脚处!这镖太慢、太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