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依杨柳,点点桃红,春天就成了最富有诗意的季节。城内城外、水村山郭、寻常巷陌,雀跃的人们是春之诗的和谐韵脚。“千里莺啼绿映红”已成了植根于我们心中最浩大的春的咏叹。人人有了诗人般的情怀,常常会被萌动的小草和含苞的花蕾所吸引,各种花树的次第开放向人们传递着春的讯息。
时光的画册在每天翻新,难怪古人留下描绘春天的诗句最多,任何角落都有诗,看着看着仿佛目光就与古人的目光聚焦在同一朵花上、同一棵树下,想着想着又觉得眼前的景致少了点什么,少了点什么呢?或许就是少了那点韵味。漫步公园,阵阵流行歌曲取代了鸟儿的啼鸣,嘈杂的车水马龙取代了犬吠鸡鸣,没有了田园的韵味,哪里去感受古诗的意蕴?
“梨花风起正清明,游子寻春半出城。”去乡下,那里才是唐诗宋词的发源地。清明这天,伴着寻梨花的梦,我们向城外出发。黎城,因为有了古黎侯国的历史,平添了我对此地的敬畏。山还是那时的山,水还是那时的水,山水永远是人类不老的情人。越往山里走,人家越稀少。路边山脚下的几户人家,石头垒砌的房屋,古韵依旧,不由得让我陡升羡慕之意,“雨中山果落,灯下草虫鸣,”这里的人们一定都过着王维式的生活,这诀别风尘的桃源人家任大千世界怎样变幻,他们依旧守候着这方土地,听春雨潇潇,看花开花落.
走近一个院落,一位老农推着小车正准备往田里送肥,看我们手里拿着相机,憨憨地笑着:“我们家的小羊可好看了,你们不照照?”求之不得的事被拱手送来,真是好运来了挡都挡不住,老农打开了自家的小木门,一群黑白相间的小羊羔散落在柴院中,三个一堆,五个一簇,在这春天里正如别样的花朵动着叫着。看着它们对陌生人亲切劲儿,窜入鼻孔中的羊粪味也变得好闻起来,这咩咩的叫声犹如婴儿对母亲的声声呼唤,让人心生爱怜而无法割舍。走出院落,迎面就是一枝红杏高高横斜在黄土墙上,一幅绝好的画,格调与韵味完全是明清手笔。据坐在门口石凳上的人们说:“再等十来天,梨花开了,一片雪白,那才叫美。”这底色就如画一般的村庄如果再开遍了梨花,那样的美会有多豪华多奢侈,想想就如上了天堂,本已心满意足的我被老乡一炫,也小有遗憾,今年无缘遇梨花,且待他年再相见。
路不断就会有人家,继续走果然又出现了一个叫“洗耳河”的小村,太行深处,水已不是一种奢侈,缓缓的水流宛如江南,悬崖峭壁虎虎生威,画家们喜爱这里,在此建立了画家工作室。路还在延续着,前方又出现了几座房子,有的是断壁残垣,早已人去屋空,有的门户紧锁,看不出是否废弃,房前屋后,老树突兀,还不见新芽,碾盘东倒西歪躺在新生的野草丛中,见不到炊烟,一丝荒凉涌入心中,难道这有着油画般色彩的老屋果真断了烟火?蓦然回首,一个石砌的羊圈里圈着上百只的成年羊,奇怪的是它们不叫,或许是中午已经吃饱了吧?再细看,它们或黑或黄,长长的毛,有的长着奇怪的角,与我平时见到的羊迥然不同。不多会儿,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他的诚恳和毫无戒心让我俩受宠若惊,攀谈中得知:这是太行北山羊,现在已很少能见到了,头上有与众不同的角是头羊,平时主人根本不用上山,头羊自会领着羊群上山下山,这不由得让我对这看似低等的动物肃然起敬,“这里如今只住着我们父子俩,年轻人都离开了这里到城里打工了。”看着破落的家园,我心生寒意,真正的乡村正在快速的消逝,等到它不复存在的那一天,我们到哪里去寻找我们的根?到哪里去感受唐诗宋词的的血脉呢?踩着这片土地,我才觉得脑海的古诗词真的活了起来,没有这样的养分,唐诗宋词也会渐渐枯萎,那无边的田园只有在梦里依稀。
看,那家大树下的石凳上还飘落着杨花,墙头上自制的一排土蜂箱好像从诗经里走来,带着远古的余脉依旧在生生不息地跳动着,没有诗句比这更美了。家园,依旧美好。
“日暮笙歌收拾去,万株杨柳属流莺。”当年欧阳修率领滁州的百姓到山里游玩,夕阳在山之时归去就是这等惬意。这一天,我沐浴在旷野长风里,寻访于世外桃源人家,有暧暧(ai)人村、屋前羊狗,有绿杨轻烟、红杏枝头,有人情暖暖,春日融融,久在城中的樊笼里囚居,一旦回到乡野,何其幸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