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前才能洗澡,她所理解的世界

杰克从医院的房间里醒来,蹑手蹑脚从床上下来,踩到地板的时候凉凉的。他跑到落地窗前面,望着外面湛蓝的天空。一架飞机呼啸而过升上天去,吓得他急忙跳上床搂住乔伊。

乔伊抱着了他,本来是她先醒的,看到小杰克在睡觉,又睡了过去。

她抱着杰克在床上闹了一会儿,接着走到浴室里。打开了淋浴的花洒,清新的水珠喷了出来。

“睡觉之前才能洗澡,这是规定。”杰克开始咆哮。

当我看到这里的时候,眼睛有点湿润。当前面那些大段大段阴郁的情节闪过,都没有令我这么难过。

《房间》这部电影,曾经获得那么多奖。

刚开始看的时候,并不明白它到底在讲什么。等我看了两遍之后,

一个小家伙睡醒了,开始编造一个故事,高兴的在床上蹦来蹦去。接着和妈妈一起做运动,开始学着自己刷牙。 他会对房间里每一个物品说早安,会哄着自己养了一条小狗叫“幸运”。

今天是她的五岁生日,乔伊准备给他做一个蛋糕。杰克帮着打鸡蛋,看着黄油扔到了盆子里。过了一段时间,一个简单的蛋糕做成了,上面写着一个数字5,证明她已经五岁了。

“开始吃蛋糕吧,你已经五岁了。”乔伊微笑着说。

“妈妈,蛋糕不是要有蜡烛吗,我要蜡烛。”

乔伊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继续哄着她吃口蛋糕。小家伙很倔强,没有蜡烛拒绝吃。

“为什么不能弄一些真的蜡烛,让老尼克弄些蜡烛。”

对于我来说,五岁的孩子属于天真无邪,是最快乐的人。而杰克一直都在问乔伊,这个是真的吗,那个是真的吗?故事有点蹊跷,她的认知很奇怪。

房间里有一台电视,杰克会坐在地上观看。不过她很固执的认为,看到的花、树、人、动物,都是永远属于电视里的,不会是真的。

她相信爱丽丝的故事,相信童话里面讲的东西。会在房间里跑来跑去,会专注的玩她的玩具小汽车。

乔伊会时不时的盯着天窗看,那种凝视带着绝望带着疲惫,天窗上有一个轻微的裂痕,不过还是能够看到外面的天空。

衣柜不是很大,不过里面铺着一个小被子。乔伊会掐着时间,让杰克躲到里面睡觉。而这个时候,门的密码锁就会响起,老尼克就会回来。

他带来食物和水果,会和乔伊短暂的交流,然后就会在床上折磨她。杰克在衣柜的缝隙里,看着床上的两个人。她躲在漆黑的衣柜里已经习惯,偶尔也会被噩梦惊醒。

有一天她被自己的电动小汽车惊醒了,就鬼使神差的推开了衣柜的门,从里面跑了出来。看到床上睡着的两个人,她的小手伸了过去。

老尼克被吵醒了,咆哮着要抓住杰克。乔伊尖叫着抓着他,杰克已经跑到衣柜里。老尼克掐住她的脖子,她差点窒息。

他生气的走了,房间安静下来,杰克哭着跑出来,抱住了妈妈的脖子。

乔伊让杰克坐在地上,开始讲述外面的世界。她告诉杰克,以前她年龄太小,所以听得都是童话故事。现在她不小了,要告诉她真实的事情。

她告诉杰克,外面的树,外面的房子,外面的人。

“这里就是世界,你这个笨妈妈。”

乔伊有些崩溃,甚至有些绝望。她一次一次的用疲惫的眼神盯着杰克,告诉她要救救她。乔伊告诉她,她已经在这里关了七年。

外面的世界里,她住在一个大房子里。那个大房子还有后院,还有一个可以荡的秋千,还可以吃好多冰淇淋。杰克睁着懵懂的眼睛,不相信她说的话。

乔伊举起杰克接近些天窗,让她看外面的树上落得一片叶子。那片叶子已经枯黄,残缺的躺在上面。

杰克笑了笑,回头看了她一眼。

“笨妈妈,树叶是绿色的。”

杰克对这个世界的认知,都是从电视上或者童话故事里。她觉得这个房间里的东西,只有真的和假的之分。有一天见到一只老鼠,她确定那是真的。

从乔伊歇斯底里的哭泣中,我才知道她是十七岁那年,因为老尼克说家里狗狗生病了,出于好心被拐到这个棚屋的。已经在这里呆了七年,杰克都已经五岁。

电影的脉络看到这里,我才知道这个房间里的意义。看着她每次抬着头望着天窗的绝望,看着小杰克一天天的长大,却让她更加深深地明白,被幽禁在这里已经七年。

曾经在最灿烂的年纪,活在象牙塔的天真少女。变成带着一个五岁大的孩子,每天对着仅有的食物发呆,还有那个老男人的蹂躏,她的内心早已千疮百孔。

她要逃出去,不管用任何办法。

因为杰克那晚偷跑出来,老尼克把电断了。乔伊把杰克放在床上,拿着热水在她的脸上擦拭,疼的孩子龇牙咧嘴的哭。我想乔伊的心里更痛苦,这是她相依为命的孩子,更是她逃出去的希望。

老尼克看到杰克烧成那样,没有一丁点恻隐之心。他觉得小孩子发烧是一件小事情,顶多加大一些药量就可以了。乔伊在他的恶变咆哮,他反而关上门走掉了。

计划失败了,乔伊趴在门上,那是她的希望第一次死掉,她也害怕永远都无法成功。在她残存的记忆力,要最后的孤注一掷。


小杰克躺在脏兮兮的地板上,看着妈妈一次次的把自己卷进去。乔伊的决定是疯狂的,她只想让女儿能够走出去,能够到外面的世界里。

我能够体会到这种恐惧,在被卷入黑暗里的时候,不光是对老尼克处理方式的不确定,更加对外面的世界的不确定。

杰克对待“世界”这个词语,就好像我对于太空一样。因为从来没有去过,不知道那里到底是什么样子。如果真的盲目把我丢到太空去,我也会被恐慌吓的要死。

“坏妈妈,我恨你,我恨你。”杰克冲着乔伊大喊,心里除了恨还有怨吧。

在试验了无数次之后,终于在疲惫中沉沉的睡去。乔伊抱着杰克躺在地板上,彼此紧紧拥抱。接着就听到了密码锁的声音,乔伊手忙脚乱的把杰克卷起来。

老尼克问她在干什么,她说杰克因为病情恶化已经去世。老尼克本不相信,想要揭开看的时候被她拦住。你要把她葬在有树的地方,要离这里远一些,因为我会感觉到她。

我想那时候老尼克也是怀着几分歉意的,毕竟这个孩子是乔伊唯一的精神寄托。他抱着地毯走出去,把杰克扔到了皮卡上面。

在门关上的时候,乔伊是看到了外面你的世界的,那是她的希望,是活下去的勇气。看到她夸张的表情,我觉得她内心渴望极了。

杰克终于从地毯里面滚出来,想起来乔伊的叮嘱。真正看到了蓝天,看到了绿色的大树。当车子慢的时候,要往下跳,见到第一个人,就要喊救命。

每一次想要跳的时候,都会被转弯或者颠簸给打破。对于从来没有见过外面的世界,从来没有做过任何疯狂的举动。特别是对于一个五岁的孩子来说,这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她摔倒的声音惊动里的老尼克,在他停下来车之后她终于蹦了下去。老尼克抓着她的后襟想要把她抓回去,她却故意撞到一个遛狗的人身上,嘴里一直喊着救命。

老尼克终于放弃她逃跑,杰克一直蜷缩着身子发抖,天空开始下雨了。她手里拿起一片树叶,是落了一片黄色的叶子。她的心里肯定在说,妈妈没骗我,树叶是有黄色的。

警察问杰克,你来自哪里。她说房间。

房间外面是什么,她说世界。

你的妈妈是谁,她说记不清楚了。

开车的司机说,这个孩子是不是被下药了,是不是什么邪教组织。我想说,这个孩子的回答好真实,她根本不知道这是哪里,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看到的东西。她甚至觉得自己被抛弃了,来到另外一个星球。

我清楚的记得,乔伊让她装死的时候,她说我多么想现在是四岁。

通过她的片段叙述,警察还是找到了那个棚屋,把乔伊从房间里救了出来。我以为这是电影的结束,却发现她的另一面更加精彩。

杰克说,她已经走进这个世界37个小时,她已经见到煎饼、楼梯、小鸟、窗户,还有好几百辆车,见过了云朵、医生,还有外公外婆。这对于普通的小孩子来说,是司空见惯的事情,在她的眼睛里竟变得这么新奇。

杰克虽然回归到了家庭,却并没有完全适应。她的心里信任的人,只有乔伊。就连别人问话,也只会对着乔伊的耳朵说。

外婆对杰克说,把头发剪掉吧。杰克悄悄地趴在乔伊的耳朵说,头发是我的力量所在。

杰克一直都是长头发,在我刚看电影的时候,以为是一个小女生。那么长的睫毛,那么好看的脸颊。慢慢地发现,其实他是一个小正太。只不过在那个房间里,根本就没有一把剪刀剪掉头发。

他的认知里,还存在着几分童话色彩。我记得在医院里的时候,医生告诉乔伊,很庆幸在杰克还有可塑性的时候,把他给解救了出来。

我能明白当杰克出生的时候,对于乔伊来说是新的希望。在那么逼仄的坏境里,有一个活着的小生命,和她一起共呼吸。它是那么美丽,她的到来象征着重生。

当记者问乔伊,当杰克出生的时候,为什么没有想过把他留在医院里。乔伊的眼神里出现短暂的恐慌呆滞,她说,他是我的。

当记者又问,那你会不会告诉杰克,他的父亲的事情。乔伊说,他没有父亲。

其实在乔伊的心里,老尼克是肮脏可憎的,是一个不应该存在的人。父亲的角色,是一个温暖的象征,是爱自己孩子的。他每天晚上过来,行驶完兽性之后就走人。就连杰克都会怀疑,老尼克是不是真实的。

他告诉妈妈,等到老尼克再来的时候,我要踢他的屁股。

在电影刚开始的时候,我也曾注意到,马桶是没有盖子的。我以为只是地方陈旧,却不知道是乔伊弄没的。

乔伊告诉杰克,那天老尼克开门,她拿起马桶盖子,还没有打到他的屁股,就已经被他拽住了手腕,到现在她的手腕还会时不时的疼。

我记得在一家五口一起吃饭的时候,乔伊的爸爸神态很严肃,吃饭的时候都急匆匆的,似乎想要瞬间逃走这个压抑的地方。

乔伊说,你都没有正眼看杰克,也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

这对于她的父亲来说是残酷的,也是困难的。自己的宝贝女儿被人拐走,结果生了一个孩子回来。这个孩子虽然是无辜的,但是也是罪恶的象征。看到他的时候,就能够想到自己的女儿受到的委屈。

这个放在现实的生活里,不管任何人都不可能轻易的接受。

虽然邻居因为乔伊的回来,买了好多玩具给杰克。但是杰克从小就没有收过礼物,他觉得老尼克拿来的东西,都是魔法变来的。对这些东西没有兴趣,他最大的兴趣是守着妈妈。

乔伊你把他拽到了楼下,倒了一地的积木给她玩。杰克没有什么兴趣,很木然的坐在地上。

外婆过来看到乔伊把蛮力都用在孩子身上,心里又焦急又心疼。

乔伊和妈妈却无法交流,她把内心的沮丧都发泄在妈妈身上。那是一种无能为力的感觉,是长时间压抑下来的情绪。

乔伊甚至说:“如果不是你叫我对人友善点,我就不会去救那个该死的狗,不会被那个骗子骗。”

乔伊的妈妈哭了,其实丢失了孩子之后,她的人生能好到哪里去。特别是女儿已经十七岁,那么多年的爱和陪伴一夕之间全部失去,她的妈妈的痛苦不会少。

她问乔伊,你以为只有自己的人生被毁了吗?

其实,因为这件事情,整个家庭早已支离破碎。只不过人们不都是这样,当你最痛苦的时候,你最爱的人最遭殃。因为你疼,你就会让爱你的人更疼。

乔伊呕吐晕倒在洗手间里,杰克发现了她,大叫起来。

家人把乔伊送到了医院,杰克和外婆一起做蛋糕。杰克帮助她打鸡蛋,动作十分娴熟。

外婆说,你做的很好。他说,我在房间里曾经做过。

外婆问,你还做过什么。他说,很多事情,有时候怀念那里。

外婆说,那个房间不是很小吗。他说,不,那个房间,不管从哪里走,都不会有尽头,重要的是妈妈一直都在。

里奥把杰克叫了出去,把他的狗狗谢默斯带来。在那个房间里,杰克曾经虚构过一个叫做“幸运”的狗狗,不过她从来没有见过真的狗。

在草地上和小狗狗奔跑嬉戏,在房间里玩积木玩具。她的脑子里会回忆,她始终觉得“房间”之外的领地,都是外太空。她自言自语,妈妈特别渴望到外太空去,有一天她一下子蹦到上面去。结果碰到了头,又被外星人丢了下来。这个笨妈妈,忘记了带走我。

我想这种充满童真的叙述,是杰克眼中的事情。但是乔伊无疑是想过各种办法逃走的,甚至不惜撞破那层厚厚的天窗。

杰克走到了外婆面前,说帮我剪掉头发吧。

妈妈比我更加需要力量,你把这个头发给她带去。

小孩子的脑子里是很单纯的,她知道什么是爱,什么是依赖,什么是亲情可贵。虽然这个举动很幼稚,却表达了她对于妈妈的思念。

乔伊回来了,她是因为痛苦而发病。在医院里救治一段时间回家,拿出来那段头发。她觉得自己是一个不称职的妈妈,竟然放弃生命。她感谢杰克,再一次的救了她。

杰克说,但你是妈呀。看到这里乔伊流泪了,即使不称职依然是妈呀。我想是孩子的信念,让她有了活下去的信念,也有了越变越好的决心。乔伊是杰克最信任的人,而杰克是乔伊心灵上的寄托,是救赎她的人。

杰克说,当我只有四岁的时候,我甚至不知道还有外面的世界。可现在我要和妈妈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永远永远,知道我们死去。

妈妈和我做了一个决定,因为我们不知道到底喜欢什么,所以我们决定每样都试试。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东西,有时候还特别恐怖。不过不用害怕,因为还是你和我在一起。

电影的最后,杰克要求去那个房间看看。乔伊的眉头紧皱,我想她根本不想回忆。

杰克再次踏进那个房间,看到里面的场景,和他记忆力的空间不太一样,觉得缩小了,东西也没有了。

“如果门没有关上,这里就不是房间。”杰克说。

“杰克,你要把门关上吗?”

杰克摇了摇头,他回头看着房间。乔伊内心复杂,一分钟都不想待在这里。

杰克环视了一周,再见马桶,再见衣柜,再见盆栽,再见天窗。

“妈妈,和房间说再见吧。”

这部电影大多数的地方,都是用的小孩子的视角。我觉得这样来拍的话,会更加的残酷。因为小孩子的眼睛看到的东西,更加具有还原度。她也不会说谎,正处于认知这个世界的时候。

杰克是乔伊活着的希望,乔伊也没有让杰克失去爱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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