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挨过了七天,肉体和灵魂都被重度摧残的七天!
我多么希望自己的灵魂和肉体可以分离,哦!上苍啊!我只要有灵魂就行了,着身躯让我太痛苦了,我不想要了!要是,要是我能把自己的寿命“分”给身边的人,少活一些年,会不会,就没有这么痛苦了?
这样的台词都是心中默念的,而哭泣,也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我把自己的头深深的埋入被子里才能拥有的特权,我蜷缩在自己的小世界里,无需扮演成人们心目中坚强、勇敢、乖巧、懂事的模样,这一刻,我是自由的,我,只是真实的自己!
当夜色褪去,黎明来临,我的时间、我的角色,便又不再属于自己!
年仅17岁的我再次陷入那个无解的思考:如果我还活着,应该为什么而活?如果某一天我离开这个世界,应该完成哪些心愿?
直到有一天,我的好同学、室友兼小闺蜜娇娇打来电话说是我的文章得奖了,还有证书和刊登获奖作品的报纸,那还是我在住校之前参加的征文比赛,然而投稿作品是我的一篇日记,地址留的是即将入住的分校!于是,我和娇娇相约等她下次从分校回市里的时候把证书、报纸转交给我。
我将自己获奖的事情告知了父母和二姐,她们也为我感到高兴,并且,更重要的是:我似乎找到了一种新的生存寄托——文学!想来,父亲年少时也是个文学少年的,因为热爱都书、写作,且极为努力成了杂志社的主编。
我随后和父亲说想办一张借书卡,父亲递给我一张百元大钞,带着我和二姐去图书馆,我,便这样拥有了人生中的第一张借书卡。于是,从那天开始,我每天的生活乐趣就是读书,去图书馆走过一排又一排的书架,跟着书架上的分类索引找到自己感兴趣的书,拿回家细细的读,品味字里行间的味道,与作者的心灵对话。
我不爱看那时在女生间流行的言情小说,倒是很喜欢读散文,还记得那时自己常常去借台湾著名散文作家林清玄的书,觉得细细品味可以平心静气、休养生息,也爱三毛那敢爱敢恨的性格,张爱玲的小说太晦涩,读不懂,倒是很喜欢把玩那几句堪称经典的佳句。
就这样,有书陪伴的日子,灵魂,也有了栖身之所,而我厌恶的自己的血肉之躯,也显得那么有价值,不再被我嫌弃。
母亲的爱总是很细腻的,藏在一个又一个小小的举动之中,母亲为了能让我以全新的状态投入到新的生活中,还为我准备了一样特别的礼物:一顶假发,还是梨花头的,戴的时候只要用内部的皮筋勒住前额和后颈处即可,为了让头发看起来像是真的,每次佩戴我都会再加上一个宽宽的发箍,这样看起来就比较像是自己的头发了。
同学们回市里的日子到了,这天,我亲爱的娇娇来到我家,将收藏好的证书、报纸、信件一一递给我,并对我讲起了学校的事情,我听着觉得有趣而又羡慕,当然,我也很开心,她居然没有看出我的头发,是假的。
回到家中,我展开宝贝们,心中雀跃,原来,这样的我,连活着对我来说都是种未知且奢侈的我,居然还有可取之处,还可以被人认可。于是,从那天开始,我便找到了生活的方向,我将自己所有的情愫都揉进文字中,藏在我的日记簿中。
我开始关注各类征稿启示和文学比赛,把自己对于生活的描绘邮寄到各地,飞回的,是文学证书、约稿函、还有奖牌、刊登作品的期刊,我渐渐觉得自己的生命原来可以如此有价值——
那时,听说国内治疗我这种疾病疗效最好的医院在上海,于是,父母决定带着我去上海探访名医,恰好距离上次手术已有半年有余的时间,我的身体状况也恢复得比较理想,每日也能走半天的路了,虽说一直用药长不出头发,但只要戴上假发,看上去和平常的女孩子也没有什么两样。
因为父亲担负着赚取医药费的重要责任,所以母亲就肩负起陪我去上海的重要使命,母亲请了长假就带上我踏上了火车,父亲在车窗外的站台上挥手目送,久久没有离去,想来我也能理解父亲的不安,母亲是个憨憨,家中大大小小的事情基本上都是父亲操心,母亲连水、电、煤气费都不会缴,让思想还没成年的母亲和一个书呆子病号女儿远足出行,可怕程度相当于将两只从未出过笼子的鸟儿放生原始森林。
一路上,我不安的问母亲,“真的没问题吗?”母亲倒是无所畏惧的样子,说她在上海有个远方亲戚,昭姨,姨、姨夫知道我们要去,会帮助我们的。得知我们还有援兵,我总算是松了一口气,然后安心的睡下了。乘坐卧铺抵达上海需要36个小时,前方的路还长,不急、不急,多睡会儿。
待我们抵达上海时正是中午,骄阳似火,更何况,此时还是五月。母亲说因为昭姨和姨夫白天要上班没有办法接我们,所以我们只能自己找个地方先住下了。随后的日子里,我和母亲每日半天睡觉休息、半天游览景点,日子从未过得此般快乐过!我们为上海野生动物园呆萌的小浣熊拍照,也在外滩吹过风,在《情深深雨蒙蒙》的拍摄地上海影视乐园与30年代的旧上海有了一次亲密接触,也去过古镇周庄感受水乡的独特魅力。
但这一切,也只是下课时间的休憩而已,我还是要去医院,露出白白胖胖的胳膊,让护士抽取出六七管血拿出去做化验,为了避免一家医院的诊断有误,我们还要换其他家医院继续检查,但上海的医院是不认可其他医院的验血检查结果的,所以,我的双臂满是淤青和针孔。为了安抚我,母亲会带我去吃生煎小笼包,那是我最爱吃的上海美食。
也许是体力还差,也或许是我很不适应上海多雨而闷潮的气候,我,发烧了,这可是我保命的大忌,记得父亲曾说过,我是万万不能够发烧的,因为发烧对于我而言是可能有生命危险的。母亲在慌乱中连夜把我拖到医院,并打电话找来昭姨帮忙。
到了医院才知道,原来上海的医院发烧者体温不到41度是不给病房床位的,只能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打吊瓶,由此,我眼前的画面就是走廊里挤满了蜷缩在长椅上打吊瓶的发烧患者,偶尔有几个状态好点儿的还能坐着打完点滴并自己独行离开。
母亲一边陪着我,一边用体温计反复的给我测体温,“烧还是下不去啊!”我能听到母亲说的每一个字,却浑身无力,只得将头靠在她的大腿上继续忍受。“41度了,该给我们病床了。”母亲向护士喊到,我蹒跚的被母亲和昭姨扶到病床上,却不见病情有一丝一毫的好转,我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滚烫、嗓子眼儿里好像在冒火。
护士告诉母亲可以物理降温,就是用酒精擦拭身体,于是,那一夜,母亲未眠,让我,也不得不承受局部的皮肤被酒精一次次擦拭而变得异样,还好,体温好歹是没有继续上升。
这一夜,虽然痛苦,我的小命儿,算是保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