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公英成熟了,
母亲对着自己儿女说:
“孩子们,你们自己飞吧。
去寻找属于你们自己的天空。”
她用力一抖,蒲公英宝宝们纷纷涌向远方……
你好,我是梅子
父母在,不远游
文/ 梅子
1
屋漏偏逢连夜雨——
母亲病倒了,接踵而至的是年老的父亲也累倒了。
我得知消息时,虽焦急万分,但苦于远在他乡,无计可施。正可谓心有余而力不足。
父母有三个女儿,大姐和小妹都在同一个县里,而我远嫁外县。
等我赶到时,母亲已经安然无恙地躺在病床上,瘦弱的手上打着点滴,呼吸均匀而平静;父亲也面色好转,显而易见,他们都得到了极好的按排。
听母亲说,大姐跑上跑下,马不停蹄地付钱,拿药,寸步不离地陪着作各种各样的检查;小妹也端茶送饭,忙得不亦乐乎。
望着累得趴在床上的精疲力竭的姐姐,又看看匆匆赶去上班的妹妹,我心里感喟,若没她俩父母又会怎样呢?真可谓好女不外嫁。
2
这让我想起了我的公公。
他是一个拘谨内向之人。面对婆婆的唠叨埋怨,总是“嘿嘿”,一笑而过,不以为然;或无可奈何地说,“有什么办法呢,只能这样了。”一句话轻描淡写而过,什么样的牢骚在他眼里都是无足轻重,不值一提。现在想来他只是装聋作哑,这或许就是所谓的大智若愚。
他不爱动,我们在外地的时候他还能出来买买菜,我们回来之后,他几乎闭门不出;能坐则坐,喜欢摆弄他手机,摇过来晃过去,把它稀罕得当个宝贝。
小时候,涵涵总喜欢去玩玩他的拐杖,翻翻他的抽屉 ,排山倒海,翻得一踏糊涂,而他总是不厌其烦地把地上东西拣起来,整整齐齐地归类收拾好,然后打开收音机,咿咿呀呀地唱开了,一切都云淡风轻。
涵涵总喜欢跟在他后面,一本正经地学着他走路的样子,而我们总是笑得前俯后仰。
日子一天天在我们的笑声中而过,平淡,而又真实。我以为,时光会一直这样平平静静走下去,从不曾去想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词,叫“无常”。
3
那天,公公摔了一跤,送医院检查治疗,谁知等过几天再去看时,他已呼呼沉睡,失去知觉。在重症病房里就等着子女们看最后一眼。涵涵的姑姑远在新疆,等她赶到时,公公已走了。
她默默地扶着崭新如初的轮椅,悲怆地说:爹,你怎么就这样走了……”
偌大房间少了一人,更显空空荡荡;吹吹打打,风风光光的葬礼后,更添曲终人散的凄凉和悲怆;昔日的亲人从此阳阳两隔,永眠地下,留给人的唯有那无尽的思念和悲痛……
每年过年,她姑姑总是携大包带小包,满载而来;她千方百计地尽孝,设身处地地给老人买东西,她买这买那,还买来了按摩椅,想让老人安享晚年。
但迫于生计,她远在千里之外,不能时常陪伴二老左右。
她摸着空的轮椅,黯伤落泪——也许人世间最大的悲哀莫过于“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4
回了一趟老家,弄堂里碰到华的母亲,蹬着一辆三轮车,她美滋滋地笑着,见人就打招呼。
三轮车上坐着一个小女孩,手里攥着个棒棒糖,正使劲往嘴里塞。寒风吹来,小脸冻得红通通的,甚是可爰。
我问:“婶,这是你孙女?”
婶回过头来,眉飞色舞地说:“嗯,这是小的,大的在家呢!”然后滔滔不绝地讲开了。
她笑颜如花,脸上写的满是喜悦,一脸都是溢出来的幸福。和几年前的她判若两人。
华是婶的独生儿子,两夫妻疼爱有加,悉心照料,精心栽培。华考上大学,可把老二口开心了一番。后来华在外地就业,再后来听说他入赘,在外地安居乐业了。从一开始的频频回家到寥寥无几,最后只剩下两老大眼瞪小眼。
所以,以前每次回家,总见到婶神不守魂,黯然掉泪,人病秧秧,似霜打茄子,叫她半天还回不过一个词来。
每次说起来,她哀怨地说:.“有什么办法,儿大不由娘,随他们去……”一脸无可奈何。
妈也总是叹道:“这儿子白养了!”
原来,现在华已经回来了,在老家定居了。
在乡下,有一种幸福是儿孙满堂,承欢膝下。哪怕自己做牛做马辛苦带孩,那也是一种快乐。
5
在我们家附近有一个偌大院子。那里住着一对年老的夫妇。在我懂事以来,我就没见过他们的孩子。
母亲告诉我说:“他们有个儿子在远方,听说住在那边了。一开始想接二老过去,因为水土不服,生活习俗不同,思虑再三,二老还是决定留下了。”
我们很少走进那个院子,因为过于荒凉和沉闷,似乎有一股窒息的沉重感扑来。每次不经意路过,总看见她呆呆地看着窗棂发呆,有时手里拿着针线,紧紧地捏着,半天也不见针移动……
我总是想,她是不是在思念她远方的儿子?
她一直静静地坐着——
这其中的苍凉和悲怆恐无人能触及。有子女在身旁,哪怕再不济,再不孝,好歹也有个说道,“唉,我那不孝子,又怎样了……” 好歹也有份念想和企盼吧!
而她的孩子好的,坏的,都统统与她无关!
她的儿子终于回来了。那是在她爱人死后的第二天——
一个儒雅清秀的中年人,他有条不紊地处理着父亲的后事,沧桑的脸上找不出任何失去亲人的悲伤。
也许因为隔着千山万水,这太远的距离带走了他对于父母感情的所有牵挂;
也许因为太久没见,这太长的时间已经将这血浓于水的感情释稀,淡化,最后归至于平淡如路人。
有一种距离是你明明站在眼前,而我却仍然感觉不到你的存在——心已渐渐远去,在一个伸手摸不到的距离。她的心渐渐变冷,他再也不是受了委屈往她怀里钻的小孩了;再也不会一有开心事儿迫不及待和她分享;再也不能“妈妈长,妈妈短”围在她身边转了——
他只是远远地看着她,她也默默地看着他,再也说不出话了。
几天后,他回西藏去了,再也没有回来。
6
小时候,母亲总是说:“父母对孩子的爱像路长,孩子对父母爱像筷子长。”
这也许是对父母与子女之间爱的最悲哀却也最深刻的诠释吧!
父母们总是拼命踮起脚,用力再用力把自己的儿女往上顶,哪怕头破血流,也在所不惜;他们希望儿女不要象他们那样辛苦生活,不要重复他们的艰辛。
所以,他们就这样义无反顾、飞蛾扑火般地把儿女送向更灿烂的远方,任凭他们自由飞翔,去寻找一个更完美的未来。而这末来的宏图里也许是和他们无关的,更甚至是他们悲哀的开始——
也许以后的她,留守在乡下,独守着空寂小屋,独尝孤独的凄冷,在别人含饴弄孙,其乐融融时,独自默默流泪……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