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老刀
1
徐建是我曾经的大学舍友,记得大一新生报到第一天,哥几个在宿舍嬉笑打闹,唯独他显得不合群,悠闲地躺在床上捧着MP4(当年还没有智能手机)看着电子书,不时瞟上宿舍里打闹的人几眼,嘴角略带讥诮,像个看猴戏的观众,一副不合年龄的成熟模样。
或许是他觉得喜欢看小说的我,比同宿舍的其他几个人略显安静些,认识徐建没多久,他便拉着我做了一件轰动全年级的事。
军训期间的一天晚上,他让我陪他出去过酒瘾。
我说怕学校发现,他就说:“是不是纯爷们,是纯爷们连这点胆量都没有吗?”
我经不住他话语相激,那晚陪他喝了十几瓶啤酒,外加大半瓶白酒。
我俩摇摇晃晃勾肩搭背拎着喝剩下的半瓶白酒,回到宿舍门口,走廊里负责查寝的辅导员叫住我俩。
我俩谁也没想到大学的辅导员竟然这么年轻,见他在我俩面前指手画脚瞎逼逼,指着他的鼻子回骂:“闭嘴!老子喝酒,关你屁事!”
第二天,我俩被系里通报批评,接下来便承担了系办公室为期一周的卫生保洁任务。
我俩的友谊和CP组合也就是在那时候建立起来的。
2
大一时,我暗恋一位女生,每次上课,我总喜欢懒洋洋地趴在桌上,透过捧起的书本间隙,偷偷打量心中的女神。
朝气清爽的齐耳短发,白皙细长的脖颈,偶尔扭头莞尔一笑,分分钟令我怦然心动。
徐建第一个发现我的秘密,揽住我的肩膀神秘兮兮地问:“你喜欢那个叫萍萍的女孩?”
我紧张地嘴巴一抖,急忙辩解:“没有,没有,哪有的事?”
“嗯……那个女孩应该也注意到了你,要不也不会经常扭头和后面的人嬉笑打闹,分明是在吸引你的注意力。”
我听他分析的头头是道,心头一喜,脱口而出,“真的?”
他哈哈大笑说:“当然是假的,你还不承认你喜欢她,你这个菜鸟怎么能躲得过老夫的法眼。”
那是我第一次领教到徐建对男女之情敏锐的洞察力。
3
有一天,宿舍只有我俩,我在补课堂笔记,他在玩手机,俩人有一搭没一搭地扯着闲话。
他上厕所,我好奇心起,拿过他的手机,微信上有十几个抖动的信息,微信名清一色是宝贝1、宝贝2 ……
他回来,我问他:“这是什么个意思?”
他不以为然说:“女朋友太多,名字不好记,,一一排序,既掩人耳目,又统一管理。”
我问:“为什么有的信息不及时回复?”
他点燃一根烟,言语老道地说:“这你就不懂了,有些刚接触的女孩儿,需要捧着、哄着,有些已经上钩的,你要适当保持点距离,这样对她们才有持久的吸引力。”
我满脸不可思议。
他来了兴致,撂下手机,盘腿坐在床上,耐心分析给我听:“很多女孩都心口不一,口头上说不喜欢渣男和浪子,一旦遇上,多半又会眼前一亮,要命的是她们会萌发改造好对方的错觉,你知道吗?她们觉得自己有力量能够令浪子回头,渣男变质。”说完他哈哈大笑。
“或许,女人征服异性的欲望不比男人弱。”我随声附和。
徐建拍了拍我的肩膀,眼神中流露出“孺子可教”的神情。
我内心其实不苟同徐建怪异的看法,但他女朋友多的事实,又不得不令我俯首他的说教和理论。
4
大二那年冬天,为了适应我俩散漫自由的生活方式,徐建直接在学校附近一间网吧的二楼租了个房子。
徐建每天准时准点,兢兢业业地到楼下网吧打怪升级,我则窝在楼上房子里听着音乐,看着自己喜欢的小说,偶尔手痒,也会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很长一段时间,那就是我俩大学生活的写照。
当然,我也不是免费使用徐建的屋子,有时也会充当他的私人调解员。
有一天晚上,徐建给我打电话,让我赶快下楼给他解围。
我匆匆下楼,见他正和两个女生在路边撕扯成一团,女生像是发情的母兽,推推嚷嚷,骂骂咧咧,眼看就要打了起来。
我拉住其中一个我认识的女生,好言相劝将她送走。
送走后,心有不安,重返出租屋,在客厅玩了一会儿手机,没多久,见徐建带着另一个女生嬉笑打闹着回来后,我便识趣地离开回了学校。
第二天,我再次去的时候,他的宝贝X梳洗完毕正打算离开,我问徐建呢。
女孩朝卧室一努嘴,开门离去。
我走进卧室,看到徐建光着上身,穿着短裤,依靠在床头,嘴角咬着拖着长长烟灰的半支烟眯着眼睛,捧着手机正聚精会神地玩游戏。
场景像极了《春光乍泄》电影中梁朝伟蜗居一室,颓废抽烟的画面。
“你女朋友走,你也不送送?”
他拿下烟头在烟灰缸里弹了弹长长的烟灰,眼睛不离手机,漫不经心地说:“不用送,一会儿还有一个要过来。”
我“哦”了一声,取了本书下了楼,返回学校上课。
两节课后,我又回到出租屋,刚开门便听到卧室传来女孩异样的声音,我只好悄无声息地再次退了出去。
这种事情,在徐建在外租房的一年时间里,发生过很多次。
5
虽然有徐建这个“情圣”般的人物在我身边加持与我,但我的情感世界依然“不争气”地空无一人。
我终于鼓起勇气给那个叫“萍萍”的长脖子女孩写了一封情书。
几天后,女生婉转地回绝了我交友的请求,言之凿凿地说是要以学业为重,谈情说爱不在她的大学生活考虑范围之内。
听了她的话,毫无感情经历的我不懂得“攻占上甘岭并不是一次冲锋就能打下来”的道理,害羞地草草鸣金收兵,而且还对自己的“不学无术,深陷情网”的想法一度深感自责。
一个月后,我见到她和另一个男生走到了一起画面,心中五味杂陈,一时无法参悟是何道理。
我心觉可能是谈恋爱交女友这事儿与我身上的某种特质绝缘,于是收了花花肠子,继续捧起心爱的小说,整日沉溺在浩渺云海的文学作品之中。
6
徐建则不同于我。
徐建追女生巧舌如簧,在女生身上花钱更是犹如流水一般。人送外号“徐少”。
但他本身的真实情况并非如此。
我和徐建大学同窗三年(最后一年他辍了学),他手头仿佛有花不完的钱,不清楚他底细的人,很容易被他一身运动名牌,大手大脚的花钱方式,以及手中最新款的苹果手机所蒙蔽,以为他是个富二代。
可我见过他的父亲,我知道他并不是什么富二代,官二代,只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工的儿子。
我第一次去酒吧也是徐建带我去的,但绝非穷搜搜地点上两杯啤酒简单了事,像“刘姥姥进大观园”般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徐建轻车熟路地找了间包房,并叫来四五个妹子,点上一堆我说不上名的洋酒,拿出一沓厚厚的人民币,压在酒瓶下,豪气地对陪酒的女孩们说:“赢我一次,奖励五张,输的话,亲我一口。”
陪酒妹恨不得贴在他身上争相和他划拳拼酒。
我呆坐在一旁端着半杯啤酒拘谨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觉得眼前的场景像极了电影里的情节。
后来,我扶着醉得不省人事的徐建回到了出租屋。
第二天,我和他一起吃早餐的时候,问他“昨夜咱们到底花了多少钱?”
“五万多吧。”他把半个包子往嘴里一送,伸手去盘子里拿另一个,顺势把手机往我面前一推。
我瞟了一眼他手机上的消费记录,五万四千三!我两年的生活费加上学费也不及这么多。
他拿过手机,不疼不痒地说:“没事,还有二十多万余额。”
“你哪来这么多钱?”我几乎要惊掉下巴。
“成都的一个离异的小富婆给的,我骗他说我要出国交流学习急需一笔钱,他一次给我打了三十万。”
我问他“你不怕她找你还钱?”
他一脸无所谓:“愿打愿挨,钱是她主动给的,我一没偷二没抢,有什么好怕的。”
我渐渐明白徐建手头的钱并不干净,从一个女人身上哄骗过来的钱,再花到另一个被他哄骗的女人身上。
我开始萌发不再跟着他瞎混的念头,巧的是,就在此时,通过徐建的帮忙,我交到了女朋友。
7
小冉是徐建众多女朋友之一的舍友。
一次在KTV的聚会上,我对坐在角落里安静乖巧的她一见倾心。
我猛灌了两杯酒,也没敢鼓起勇气直接向女孩索要微信号,后来还是在徐建的帮助下,才成功加上。
没多久我便和小冉谈起恋爱,小冉取代了我身边的徐建,我和徐建日渐疏远。
徐建依旧游走在女人堆里,过着拆东墙补西墙的日子,维持着潇洒多金的阔少形象,但身上究竟背负多少感情债和资金窟窿,无人得知。
徐建被无数女生心甘情愿地供养的事情,我一度不解。
这小子相貌普通,气质一般,身板瘦的令人心疼,唯一说得出口的,是一米八二的身高。
难道就因为这一点,我实在是想不通。
直到有一次,其中一个女生来找他时,我知道了原因。
一次,有个外地的女孩来学校找他,他一直避而不见。
我见女孩接连几天一直在教学楼下晃来晃去,心有不忍,下楼劝她离开,对她说:“你走吧,他不会见你的。”
这句话一下子勾出了女孩的泪水。
“我知道,我只想再见他一眼……”
接下来的谈话中,我了解到,徐建曾为了追求这个女孩,因手头拮据,一周去了三次卖血点,卖血换钱给女孩过生日买礼物。
女孩得知后感动得要和他生生世世在一起,结果是跟了徐建半年,堕了两次胎,被徐建给无情抛弃。
徐建喜欢一个女人的时候,能豁出自己的命,摆脱一个女人的时候,又冷血得不顾对方死活。
这不是每一个男人都能做得到的。
这可能就是徐建身上一直桃花泛滥的原因吧。
8
“常在河边走,怎能不湿脚。”
徐建最终还是“栽”在女人身上。
供养徐建一年多的最大的“金主”---成离异小富婆开始向徐建讨债。
那个女人其实并没有和她老公办理离婚手续,只是处于分居的状态。
一年多后,女人和她老公重修旧好,两口子枪口对外,开始向徐建讨要钱款。
白送的钱肯定是要不回来了,但有的钱是当时徐建以借的名义从女人那里骗来的。
女的拍有照片,有图有真相,徐建想赖也赖不掉。
事情终究还是闹到了学校,徐建被学校开除学籍。
他跑了路,我也就和他失去了联系。
后来听说,两口子不依不饶又把徐建告到了法院,法院传讯了徐建三次,他都没去,最后只好在网上通缉。
9
徐建作为我大学生涯中比较特殊的朋友,多年以来我一直想把他的故事写出来,但真正写出来后,却有股说无法言语的伤感弥漫在我的心头,久久不能散去。
徐建曾给我说,他很小的时候,他的母亲便改了嫁,父亲常年在外打工,也不怎么管他,他打小就对女性有莫名的讨厌感。
他上初中时,情窦初开,喜欢镇上的一户有钱人家的女儿。
那个女孩果断拒绝了他,原因很简单,就是因为他家里穷。
他说“他曾看到他的情敌捧着一束娇艳欲滴的玫瑰花,送到她面前,女孩笑颜如花。”
那个画面在他脑海里停留很多年,一直挥之不去。
我想,徐建身上残缺的原生家庭的影响和少年时失败的情感经历,或许正是造就他后来欺骗玩弄女性的畸形心理的原因所在吧。
作为昔日的同窗,如今,我唯愿他早已摆脱麻烦,走出迷途,在某个城市,遇到对的感情,过上安稳的生活。
End
(此文已授权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