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奔波,沈鲤二人已至明德门下,鲤儿这几日多得沈断宽慰,使得丧亲之痛也稍有缓减。
长安城乃大唐皇城,宏伟辉煌,玉宇金楼。粼粼碧波好似青龙缠影,百尺高墙更是天兵列阵。 行为山九仞之功,成鄙夷天下之势。明德门正临朱雀大街,人潮熙攘络绎不绝。相对于月华驿, 其繁华程度实天壤之别,各色行人、步舆车马看的鲤儿眼花缭乱。而沈断下马驻足于此却无心风景, 眉目凝重。
鲤儿却并未察觉,只拉着沈断的手说:“这就是皇都长安啊!好壮观,我们快进去吧。”
沈断无言,牵着马随着鲤儿入了长安城。旅途劳顿,二人进城后便找了一客栈歇脚吃饭。鲤儿看着一桌佳肴满目珍馐,睁大了眼睛,口水却似黄河泻堤,然而他见沈断未动,虽是心急如焚却也不敢先吃。
沈断见状便夹了一口菜说道:“吃吧。”鲤儿久日处于皇城之外,那曾尝得如此美味,一阵风卷残云狼吞虎咽。
沈断见他吃得正香,便开口道:“你亲人因我而丧,今日你无依无靠我便予你一条生路。”鲤儿听得此言,才放缓些。
沈断又道:“我乃天机府暗部首领,天机府本是息王李建成所立,共分风、雷、水、火、土、暗六部又称天机六部。当年玄武门之变,圣上弑兄夺位,见天机府怀有奇才异能,人才济济,便想纳为己用,但各部司长感念旧主之恩又愤于圣上弑兄之举遂抗命不从。圣上本是弑兄登皇,当以仁爱天下,便保其位而革其职,任他们各自立足而不为朝廷所用。而我暗部是如今唯一效命新皇的一部。”
鲤儿闻言便道:“那我就加入暗部,和你学功夫。”
沈断回道:“你且听我言,天机六部各司其职,各有所长。立府之初,李淳风与名铸剑师张鸦九顺天地之气应五行之理,铸得天机六刃赠与息王。息王大喜,便赠予各司司长以为立府之赐。风部司执听风穿云,得一疾字。雷部司执九霄奔雷,得一劲字。水部司执秋水映月,得一柔字。火部司执业炎红莲,得一烈字。土部司执割金断玉,得一坚字。而我部司执提魂掠影,得一隐字。我部先归属于朝廷,你身份不明来路不清,怕是难入我暗部。而水部向来只收女弟子,也是不可。其余四部,我虽与其各司不和,但交情尚在,你任选一部我送你过去。”
鲤儿听后则是瞪大了双眼,这些信息太过繁琐,一时也是不知所措。沈断看出了鲤儿的犹豫,便道:“你年纪尚小,未曾涉世,现在让你选择确是难为你,不如你好好休息一晚,慢慢考虑,明日再与我答复。”鲤儿听了,也只可首肯。
夜色渐入,一轮明月悬于当空,月华穿云而过,鳞波弄影。躺在床上的鲤儿却无心入睡,他本想就跟着沈断,不想自己身份不明入不得暗部。其余几部却也是各有所长,实在不知抉择。而鲤儿自身却也不知自己从何而来,只记得一直跟随那个老者浪迹天涯,只把他当爷爷却不知是不是。念至此处,丧亲之痛又上心头,为这不眠之夜又添几分忧愁。不知过了多久,许是奔波劳累,鲤儿也渐渐入睡,而另一边的沈断,却也是无眠,望着窗外面色沉郁。
翌日,鲤儿醒来天已是大亮,多日的旅途经这一觉已是倦意全无,见到沈断却见他满面英气,神态盎然全无失眠之状。沈断见鲤儿气色尚好,便问道:“怎样,经过一夜,考虑好了没?”鲤儿一听,当时怔住,他昨晚思亲难过,不知何时睡着了,全无考虑要去哪部,满口支支吾吾。沈断见状却也不怪反而一笑说道:“看来确是难以选择啊,这样吧,我带你去见一个人,兴许他能指条明路。”鲤儿听了也是拼命点头。
昨日劳累且天色尚晚,却并无顾及这长安美景,今日一见恰当正午繁华之时。朱雀大街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各色商摊鳞次栉比。一路上鲤儿似个拨浪鼓,东张西望,满目新奇。
行至一大户门前,沈断便停下了脚步道:“这里便是了。”
鲤儿抬头一看,此户朱门玉梁,楼阁交错。门上金匾书三个大字:太史局。沈断驻足片刻,府内便有门童迎面而来,给沈鲤二人行了礼。
沈断回礼道:“暗部沈断,有事求见李大人,还望通报一声。”而那小童却道:“大人已知今日有贵客迎门,特命在下前来恭候。不必通报,二位请进吧。”
沈鲤二人随小童入府,却见府内更是富丽堂皇:廊腰缦回,雕梁画栋,石桥卧波,玉台撑柱。过了前府,便至一大广场,地面上刻满星辰云图,乾坤八卦。鲤儿看的呆了,沈断便解释道:“李大人精通天文术数,能预前事知凶吉,这地上刻的乃是天上二十八星宿与八卦位图,我带你来就是想请李大人为你探知一二。”
鲤儿听了虽不是很懂,但也知道这个李大人绝对神通广大。行至内殿,引路小童说道:“请二位大人在此稍候,我去禀告大人。”话音未落,却听得一浑厚深远的声音道:“不必禀告,你下去吧。”
此时只见从旁厅走来一人。长衫轻动,稳步如钟。双目朗日月,二眉聚云风。飞袖生紫气,拂尘焕玲珑。好一位降世之仙人,脱凡之明圣。
沈断见得此人急忙行礼道:“暗部沈断,见过李大人。”李淳风摆手道:“免礼吧。今日前来所为何事?”沈断闻言便说明来意,并将经过大致说明。李淳风听后便道:“沈大人也是有情有义之人,这个忙在下推辞不得。”话毕便背过身去,不再言语。沈断也只得在一旁静等,鲤儿则是左看看右看看却也不敢闹出动静。
过了许久,鲤儿站得也有些累了,李淳风忽转身对沈断道:“送他去水部。”沈断闻言先是一愣,后道:“李大人,水部向来只收女子,此儿身为男童,这......”李淳风则说:“我予你一封手书,你带着此孩童去见水部司,将手书给与她便可。”沈断虽不明此意,但李淳风向来料事如神,也只得应允。鲤儿更是一头雾水不明所以,明明自己男儿身却要入只收女子的水部。
沈断与鲤儿拜别了李淳风出了府门,沈断道:“走,我送你去水部。”
鲤儿一惊回道:“真要送我去那个只收女孩子的地方?”
沈断则说:“李大人的决定自有道理,走吧。”
说完便拉起鲤儿上马,奔向水部。沈断之马名曰踏雪乌云骓,日行千里,如乘疾风。不出半日,便到了水部所在。水部依山傍水景色宜人,亭台水榭,木桥楼阁。门上金匾曰:秋水庄。
方至门前,便有二女子持剑拦路道:“天机府水部重地,闲人勿近!”
沈断回言:“在下天机府暗部沈断,有事求见水部司。”
说完又将令牌示于女子。女子见牌乃是首领不好回绝,便道:“暗部归属朝廷,理应与我秋水庄无关,今日前来又有何事?”
沈断闻言便道:“在下此次前来,确有要事,还望禀报。”女子见他来意已决,又是首领,也只得禀告司长。
稍作等待,那女子便出门而来,对沈断道:“司长大人有请,随我来吧。”
沈鲤二人随女子进庄,只见庄内花团拥簇,争奇斗艳,芳华增异彩,碧水映楼台。草色燃红春正好,花叶拥楼暗香来。沉醉之中二人已至一楼阁前,此楼飞檐彩栋,玉柱雕梁。门外一联曰:乱红飞舞含香露,琼浆一泻百感生。门上金匾,上书四字:飞花漾水。
那女子停下脚步,对沈鲤二人道:“请二位在此等候。”
沈断应了一声,那女子便进屋去了。鲤儿见女子走远才道:“这水部司长排场好大,怎连屋子都不让人进?”
沈断回应:“秋水庄本都是女子,你我男儿身来此已是不当,不进楼内也是情理之中。”
片刻过后,屋内出来三人,中间一个看上去便是水部司长,只见此人身环香绫,体系罗裳。仙袂乍飘,玉裹鹅黄。出没花间,若飞若扬。发绾金丝钿,耳系玲珑铛。纤足踏青莲,皓腕凝白霜。玉齿晶莹兮,白玉蒙雪。唇绽樱颗兮,霞映澄塘。黛眉苍秀兮,绢絮细流。美目明澈兮,月射寒江。旁边二人也都是倾国之貌,桂质兰璋。
鲤儿看得出神,那司长便先发话:“自息王故去,我与其他各部不属朝廷,唯你暗部留职,本已不相往来,你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沈断听言,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予水部司。闻言后,水部司身旁一位嗔笑一声道:“我水部向来只收女子,你今日带这么一位男童来,可是为朝廷做事做糊涂了么。”
沈断听言回道:“命他来水部,乃是太史局李大人之意,在下同样不明其理。此处有李大人手书一封,还望司长大人过目。”
说完便将李淳风的手书上递水部司长。水部司长看过手书,忽纤眉一凝望向鲤儿,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鲤儿,鲤鱼的鲤。”
鲤儿话毕,只见水部司长面色更重,娇躯似乎也是一震。即刻又化作平静,说道:“此儿今后便是我水部之人,明日便行拜师之礼。”
水部司此话一出,其身边二人均是一惊,包括在场的沈断虽早知有李淳风手书,应有此结果,但却不知信上究竟写了什么,能让一向只收女子的水部破规留人。不仅暗叹李淳风果真是神机妙算,高深莫测。水部司身旁二人欲言又止,不知所措。
“今日之事就到这里,慕青,送沈大人出庄。”水部司左边一人名叫慕青,听闻司长之言说道:“墙头之草,自会随风飘去,何苦相送。”
沈断闻言立刻回到:“柳大人肯收此儿,已是有恩与我,不敢劳烦相送,在下告辞。”
说完便转身欲走,但又回头对鲤儿说道:“你在此处随柳大人好好学习,我会定时来看望你。”
说完便径直离开。剩下鲤儿呆呆的看着那黑色的背影。
水部司叫回鲤儿道:“我乃水部司长,柳清寒。这是首领花慕青,这位是花慕灵,你且随灵儿下去休息,明日一早便行拜师礼。”说后,鲤儿便随那个叫灵儿的姑娘离开堂前去休息了。
花慕青见鲤儿走远,转身对柳清寒道:“司长,他暗部已效命新皇,直属朝廷。今日为何为他破例收留一名男儿?属下实在不解。”
“慕青,你一向聪明,却不觉得古怪么?”
花慕青闻言,低下头答道:“属下惭愧,还望司长明示。”
柳轻寒听罢,便将李淳风手书给了花慕青说道:“暗部从建府伊始为朝廷效力多年,杀的人多如繁星,闻沈断之言,他与那孩童无亲无故,那老者又非他所杀。他何故如此愧于内心,千里迢迢带他来到长安,还不惜惊动太史局李大人,区区一个小儿凭何让天机府暗部首领如此费心。”
慕青闻言恍然大悟,思忖其中必有蹊跷,打开李淳风手书,上面只书四字:龙潜于渊。慕青自语道:“龙潜于渊,鲤跃龙门。鲤儿...鲤儿...李儿??!!那孩子是...”
此言未出便被柳轻寒断住,道:“自息王故去,我部便不议国事。此事不必论。”
“那又为何收留此儿。”
“我只言不议,却未言不为。”
“慕青明白,只是那暗部沈断如此举动,莫非他并非诚信投靠李世民?”柳轻寒望向远方,却未作答。
长安城,太史局内,李淳风望着窗外一轮明月心有所思。
此时门外有人传道:“李大人,晚茶送到了。”
李淳风应了一声却未离开窗前。进来的下人见李淳风有心事,便道:“大人今日似乎对那个孩子颇为上心啊。”
李淳风闻言长笑一声:“哈哈哈哈,你还真是有心啊。”笑过却又是一声长叹:“龙潜于渊,沉息安眠,但遇风云,天下大变。”
夜深沉,月光照着长安分外安静,好一片太平盛世之景。高城锁金宇,磊磊固金汤,碎星卷崩云,残月照寒江。鲤儿似是阴差阳错入了水部,前路不可知。而暗部的举动却也似乎隐藏着什么秘密,欲知后事如何且看第二章 龙入水帝星显兆 天人疑命里难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