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抄了一份《心经》。对于《心经》,自己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情怀。其实,每一次的抄写,都是内心的洗礼,心里也总会装着美好的祝愿。除了这些,也有很多其它的收获和体会。这些体会或许由于我自身觉悟和理解的局限,来得没那么准确,甚至会带着某种偏颇,但却是我现阶段真实的感受。写下来,也权当是给今后的一点借鉴。
一、书法即佛法。
每抄一遍《心经》,自己都得用上三个小时的时间,而中间又万万不敢间歇,生怕若是停下一段时间再写,用笔和用墨就会与先前的相差太大。人常说,练书法练的是定力,人能定其心,何事不可为?其实,自己喜欢抄写《心经》,很大程度上也是以这种形式来磨砺自己。“坐亦禅,行亦禅”。而书法里面的禅意无刻不在。裁纸,蘸墨,起笔,运笔,收笔,都需屏息凝神,容不得半点懈怠。举手投足间,便是对身与心的修炼。窗外蝉鸣阵阵,屋内风扇飞转,我端坐在桌前,细数着每一个词句,品味着每一个笔画,感受着书法与佛法的交融。
对于书法通于佛法,古人还有很多精到的见解。康有为说,书法亦犹佛法,始于戒律,精于定慧,证于心源,妙于了悟,至于极也,亦非口手可传焉。是对书法参悟与创作的形象写照。
另一方面,书法也促进了佛法的传播。弘一法师说,夫耽乐书术增长放逸,佛所深诫。然研习之者能尽其美,以是书写佛典,流通于世,另诸众生欢喜受持,自利利他,同趣佛道,非无益也。古人写经、刻记碑铭,都是对佛法的传播。
而书法的发展史,也像极了佛法。汉字与书法的进程大体分为两个阶段,一是由简入繁阶段,从远古陶器上的刻画符号演变到笔画复杂的篆文,二是由繁入简阶段,由篆书到隶书、章草、楷书的演变。佛语又说,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天堂。佛法也是从简单中体味复杂,由复杂物化为简单。畅游于书法史,也好似是在听古人说法,错综变化的甲骨文,博大凝重的金文,浑厚高古的石鼓文,通古今之变的汉隶,崇尚风韵的晋书,法度精严的唐书,等等,其间变化多端却不离根本。
二、懂得放下,才能更好地珍惜。
《心经》里说,五蕴皆空,色不异空,空不异色,又说,心无挂碍。既然如此,就要学着放下执念,而我觉得,放下并不是不在乎或不作为,而是为了更好地拿起,更好地珍惜。成都文殊院三大士殿外有一千古楹联:见了便做,做了便放下,了了有何不了;慧生于觉,觉生于自在,生生还是无生。仔细品读体味,字里行间渗透着积极的人生态度。
还记得那个小故事,讲的是坦山和尚和一个小和尚要过一条河,河畔有个年轻美丽的女子正为过不了河而发愁,坦山就把那女子抱了过去。之后,小和尚问坦山,说出家人不近女色,你为什么还去抱那女子?坦山回答道,我早就把她放下了,你还抱着她吗?
是的,我们之所以放不下,很多时候是因为分别心太重,往往令自己徒生烦恼,于他人也无甚益处。相反,只有放下了自己内心的偏执,才会真正从他人它物的角度思考,也才会更好地珍惜。
三、约束是更大的自在。
《大唐玄奘》里,驻守烽火台的将领王祥问对玄奘说,一个持戒的人,像是很幸福的样子,但不自在。玄奘却说,更自在些。王祥问,为什么?玄奘答道,知道什么当做什么不当做,岂不省心?
生活中,我们也会有这样那样的约束,很多约束都是为了让我们获得更大的自由。俗话说,无规矩不成方圆。有所不为,才能真正有所为。为了实现心中的梦想,就要积极奋斗,甚至要忍受孤寂。可与梦想比起来,这些都不算什么,梦想也因有了这样的过程而更丰盈。
四、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玄奘西天取经,路途艰险,靠诵读《心经》来排除内心的杂念与恐惧。当在荒漠里被风吹洒了水,却又走不出去时,连他的马儿都急着往回走去。可他最终还是坚持了下来,只因他那取经的心愿。
终于到了天竺那烂陀寺,赢了辩经大会,可谓功成名就。别人劝他留在天竺,他却要回大唐长安,说自己是来取经的。这就是不忘初心。
五、字如其人,如人品,如人心。
论书者说,“晋人尚韵,唐人尚法,宋人尚意”,这是书法于不同时代不同人群的表现。汉代赵壹在《非草书》中说,凡人各殊气血,异筋骨。心有疏密,手有巧拙。书之好丑,在心与手,可强为哉?苏东坡也说,书必有神、气、骨、肉、血,五者阙一,不为成书也。人们在生活中也常说,字如其人。我觉得可以概括为两个方面,一是如人品,二是如人心。
文征明说,人品不高,用墨无法。人心正了,写的字才会有正气。而同一人在不同的心境下,也会写出不同效果的书法。刚正不阿的颜真卿创立了雄强圆厚的颜体,学他的字,也定能感受大唐的博大气派。读他的《祭侄文稿》,则能深深感受到他血泪相和、悲愤交加的情怀。
六、抄经,是一种美的享受。
以前写过一首小诗《抄书人》,是自己内心对古代抄经人的崇敬之情的表达,也是对他们经历的羡慕。现一并附于下面。
你可曾听到远方的琴声,
撩起了江面上的一轮月明;
犹如轻轻拨动的心弦,
附和着夜灯下的半缕阑珊。
你可曾品到暗淡的书香,
沁透了窗格上的那片枯黄;
就像悄悄浸润的翰墨,
传承着千百年未变的执着。
一笔一划,
书写的可是厚重里的轻灵?
半丝半缕,
萦绕的可是素朴中的幽情?
但当时光渐渐老去,
谁还能体会到笔尖意蕴的新鲜?
再隔千百年之后,
又是否有人会问起你的容颜?
于是
想为你立一尊雕像,
拂去额头那银色的清霜;
让你凝视的双眸里,
会看到墨缘承载的希望。
可在我心里,
早已矗立着你清高的身姿;
依然伴着那轮明月,
还有夜灯旁那枯黄的窗格。
而倘若时光可以逆转,
我也愿成为当时的你;
好将那幽幽深情细细地把赏品味;
因为我知道,
在这份幽情里,
是抄书人独有的心静神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