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脸上的皱纹里积满了阳光和泥土,他们向我微笑时,我看到空洞的嘴里牙齿所剩无几。他们时常流出混浊的眼泪,这倒不是因为他们时常悲伤,他们在高兴时甚至是在什么事都没有的平静时刻,也会泪流而出,然后举起和乡间泥路一样粗糙的手指,擦去眼泪,如同掸去身上的稻草”
“和乡间泥路一样粗糙的手指”让我想起了奶奶的手。那是一双一年四季都布满粗糙裂纹的手,涂多厚的护手霜都无法滋润它。
这双手在过去几十年漫长的岁月里,锄过地,施过肥,砍过柴,喂过猪,架过篱笆,挑过沉甸甸的待售蔬果。
这双手在我婴孩时为我洗过尿布,平铺在暖热的灶边,在童年的炎炎夏夜里为我轻轻摇过蒲扇,在端午节时摘来艾蒿煮水给我洗澡,还一边把我背在背上一边种过田…
有时我听奶奶讲起过去的事儿,只觉得那日子苦不堪言,若是让我穿越到那些个年代,我感觉自己会崩溃。
无论是骄阳似火的夏日,还是寒冬彻骨的冬天,奶奶一日不闲的在菜地,菜场,猪圈,鸡窝之间忙碌。
奶奶年轻时,有一次担了两筐沉甸甸的粮食,扁担压在肩上,一不留神,脚下被石头绊倒,整个人直直摔扑在地上,脸上磕的大片淤青…
还有一次奶奶卖完一筐葡萄回来,踩到块西瓜皮,摔成了骨折…
后来奶奶上了年纪,有次,煤炉上烧了锅水,奶奶以为是温水,直接舀了一瓢浇在脚上冲脚,后来我看见奶奶红肿的脚背脚趾上那一颗颗水泡,揪心不已。
奶奶的生活还有很多这样的苦,这样的伤。我认为生活在那个艰难困苦的年代很不幸。但那些我觉得难以忍受的苦日子和经历,在奶奶嘴里说出来却是云淡风轻。
我曾经问奶奶,问她觉得这辈子有没有什么遗憾?她说,后悔以前没多花100块,把隔壁的一间屋子盘下来,几十年来房价蹭蹭蹭上涨…
余华在《活着》的序中写到,从旁人的角度来看,福贵是一个千般苦难中的幸存者,而从富贵自己看来,这就是他的生活,他波折坎坷却又不乏幸福的生活。